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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狡黠一笑,回头诈唬道:“田秀才,你居然留着李青禾的字,他可是革员。你以为没有落款,我就认不出吗?”
“这……”田秀才表情一僵,旋即机智对答,“因为没有落款,晚生也记不住是谁的字,又写的很好,就留下来了。”
试探得差不多,初步了解对方的为人,楚翊切入正题,沉稳地开口:“李青禾被革的事,也许有转机。你知道什么有利于他的,一定要告诉我。放心,我不是坏人。否则,你不会安稳地坐在这。”
见田秀才面露惊喜,却不说话,楚翊认为有必要让他知道自己已深入其中,知道的并不比他少。于是直白地问:“三年前,杨家诉孙家行凶案,他升堂断案,是你在旁录供?”
田秀才思索半晌,才道:“是。”
“后来,笔供又改了。原始的一份被抽出去,你又编了新的,加入案卷。”楚翊注视着对方陷入沉思的脸。这个表情不是在回忆,而是在纠结犹豫。
良久,田秀才像是做了什么决定,浑身倏然放松了。他面容坦然,言语也畅快起来:“你们已经查到这个地步,我也不再隐瞒了。这份案卷,一直没调到翠屏府,可能是那边忘了。两年前的一天,我对主簿提起。主簿翻阅之后,立即叫我重新写一份公堂上对质的笔供,旧的烧掉。我照办了,但其实烧的是另几张纸。”
“原始笔供,你还留着?”叶星辞双眼一亮,猛然凑近对方。
田秀才点点头,迅速走到房间东北角,掀起一块青砖,取出油纸包裹的文书交给叶星辞,全程没有一丝犹疑。
“我知道,这里面的内容事关重大,因为提到……提到了瑞王爷。”他语气凝重,叹了口气,“这东西一见天日,我就得辞掉县衙的差事,远走他乡了。不过,也没什么可惜的。”
叶星辞走回楚翊身边,飞快拆开油纸封装,与楚翊头挨着头,一起阅览。他们的呼吸都有些急促,好像在看什么香{艳故事。
杨家人那句关于瑞王的供词赫然在案:“我们族长杨大人,跟皇上的胞弟结成了儿女亲家,这些田其实都是给瑞王爷买的。李知县,你别不识时务,王爷一口唾沫从顺都喷过来,能淹死你。”
楚翊缓缓收起笔供,有些出神,浓密的眼睫轻颤,显得眸光也忽明忽暗。四舅对他勾勾手,也想看。他犹豫一下,才将笔供交过去。
他在处心积虑,追根究底地抓一个人的把柄。那个人,是他血脉相连的三哥。三哥的确有错,可他自己,也不完全出于公义才这样做。
他想跟三哥抢女人,争权力。他想坐看最强势的三哥失势。如此,待自己迎娶公主,便与庆王势均。甚至凭借公主身份的加持,反压庆王一头。农家的兄弟,会一起在田里挥汗如雨,互相扶持。可帝王家的兄弟……
匆匆一闪念间,楚翊想了很多,浑身发冷。直到一只手按在他肩上,轻轻捏了捏。他侧目迎上那对清亮动人的眸子,会心一笑,又看向田秀才:“你月俸多少?”
“一两五钱银子。”
楚翊拿过从县衙骗来的一百两银子,通通给了对方,“拿着,在县衙给自己开一张路引,走得远远的。这两天就走。”
起初,田秀才不肯收。推辞许久,终究收下了。
“低调行事。今天的事,别告诉别人,好人要懂得保护自己。”临走前,楚翊如此叮嘱。
县城最好的客栈,叫“同鑫客栈”,几人就在这住下。
叶星辞特意交代伙计,自己的白马要喂最好的精料,每日另加一顿新鲜蔬果。只管喂,大爷有钱结账。公主的嫁妆虽然没传闻中的多,但也够他花的。
二楼的上房宽敞整洁,都是套间。
叶星辞自己一间,楚翊和四舅一间,于章远则和罗雨住。安顿下来,于章远以检查门窗为由,窜到叶星辞房中,别扭地说不想跟罗护卫住,觉得那小子有点古怪。宋卓不在,自己害怕。
“那你也不能跟我住啊?我现在是女的诶。”叶星辞无奈地耸耸肩。
第87章鱼鳞册上的名堂
“啧,也对。”于章远苦恼地挠头,“再开一间房呢,又有点说不过去,浪费钱不说,还怕伤到他的心。”
“我看,你就是害怕他的身手。”叶星辞打趣,“怎么,他梦游吗?”
“我们在驿馆时也住一间嘛,他枕着刀睡觉,一点动静就醒。我和宋卓就连打喷嚏,都得捏着鼻子。而且,他身上有很多伤,和他那张文弱的脸一点也不匹配。”
“伤?”叶星辞蹙眉反问。
“嗯,虽然他有意避着我更衣,可我还是瞥见了。”于章远瘪了瘪嘴,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,“他刀法狠辣,一出手就致残,我怀疑他是土匪出身,而且坐过牢。有的伤,是经过刑讯才会留下的鞭伤和烙印。”
“真的假的,你看清了吗?”罗雨是土匪?叶星辞觉得不可思议。
“准没错。”于章远重重点了下头,笃定地说道,“你忘了,我爹是刑部的主事。我小时候,他为了教导我,带我参观过刑部大牢。告诉我,再淘气犯错,就把我关进来。”
叶星辞沉吟着,听好友继续说:“他背上有一块烙印,和雪球儿屁股上的一样。”那是北昌精锐骑兵坐骑的标志,难道罗雨是军马变的?不,他是在军中生活过,而且犯了什么错。
“就算他坐过牢,也不是会坏人。”叶星辞相信楚翊的眼力和知人之明,“因为,逸之哥哥不会把坏人留在身边做贴身护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