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闲到章家头上了,托娘家舅老爷的谱,一味地管起熹年的身后事,孝长孝短的。爷爷一个不痛快,摔盏赶客了。
父亲是爷爷的一块心病。拿不起放不下,这些年,他怪独子庸庸碌碌,肩上搁不了担子,又在儿女情长上过分地磨时光。
怪归怪。自己的骨血眼睁睁地看着去没,听着由不相干的人议论生死,无疑是在诛老爷子的心。
爷爷一声令下,除了本家这头几个老辈,其余一概不准探望了。
“睡了嘛?”眼下章郁云不答梁京的好与不好,只在电话里如是问她。
“嗯,躺下了。”
“穿衣服。”
“嗯?”
“穿衣服出来,叫我看看你。”
梁京本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,讷言了半秒,“你在哪里?”
床头闹钟时分针都要一齐归零,她刚才和他的开场白就是到家了没,他明明应了的。
那头有他摔车门的动静,“出来,我在你家门口。”
快进冬月的气候,梁京打小被Elaine和陈妈看护得娇气,衣裳也比寻常孩子多穿几件,她在江北十年,每年过冬,Elaine嚼补最多的话就是,穿衣服呀圆圆。
以至于她比她的那些同学都厚实点,永远比同学多穿一件。
她收到过最委婉的表白,一句话:你似乎一个冬天都在感冒。
那学长作交换生出去的前一晚来告别梁京:将来再遇到你,你还没有认真想喜欢的人,请记得饶我一次“再接再厉”的机会。
那是梁京学生时代唯一一次怦然,或者算不到怦然的地步,而是她骨子里尊重这样坦坦荡荡的爱人态度。
两年过去了,时间轴再次往冬日里去。梁京的感冒还没好齐全,或者她就如学长所说,似乎一个冬天都在感冒。
唯一变了的是,她有认真喜欢的人了。
一路下楼,从院里出来,铁艺门的动静被她慎重再慎重地放轻。下一秒,扭头,丁字路的巷口,某人立在他的车边。
寒风吼出哨子声,章郁云一手抄袋一手夹烟,等人的空隙里,右手上有弹烟灰的动静,远远看有扑簌开的火星子。
她朝他小跑过去,出来的急,身上只套了件开司米的开襟长毛衣。
哈气间,见薄薄的白。
章郁云送烟到唇上,得空的双手很利落地脱了自己的风衣外套,来裹她的冒失行径,“不是叫你穿衣服嘛?”
“这么晚为什么要过来?”梁京事后很懊悔,懊悔明明有直觉,却没有坚持,就该坚持再问问他,也许他就退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