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再低头一看,她右脚踩在左脚上。她重心不稳,摇摇晃晃,身体一大半的重量都靠进他怀里。他笑,手臂下滑,搂着她的腰把她提起来,两步过去。宁欣知道何东帆力气大,但被这么提举一下,也不免惊讶。她瞥他一眼,双手轻轻按在他肩上,踮脚勾住拖鞋,穿上。何东帆转身,屈膝,躬着背:“上来,我背你。”“不用。”她拒绝。何东帆侧头,反手拉着宁欣的手腕搭在自己肩上:“怕什么?”倒不是怕。她只是知道她有多沉。但她没开腔,看着他宽阔的肩背,也没过多纠结。她抿抿唇,趴上去。他手腕托着她大腿根,把她背起来,往前走。宁欣看着远处的灯火,不禁收紧臂弯。她头挨得近,说话几乎贴着他耳朵:“我重不重?”“不重。”他故意,托着她大腿把她往上颠一下,接一句,“完全无压力。”可他把她这么一颠,她拖鞋没勾住,又掉了。何东帆被宁欣拍拍肩膀示意,又倒回去。她以为他会把她放下来,可他没有,他弯腰,手臂一伸,把拖鞋从地上捞起来。因着他的动作,那刹那,宁欣只觉得自己要头朝下栽下去。他直起身时,她都还惊魂未定。她使劲儿拍他肩膀,怪他:“你故意的!”何东帆笑得胸口颤,顺便把宁欣另一只脚上的拖鞋拽掉,捏在手上,解释:“没故意。”“你就是故意的!”她坚持这个想法。何东帆‘啧’了声,故意原地转了两圈,宁欣只感觉要被甩出去,她下意识抱紧。他停下,头微侧,语速极慢:“这才是故意的。”宁欣呼出一口气,伸手捏住他耳朵,命令:“放我下来!”何东帆蹙眉,大丈夫能屈能伸,连声道:“错了错了,我错了。”宁欣这才罢休,松开他耳朵。他耳廓红红的。宁欣觉得自己下手重了,愧心地给他揉一揉。她凑近,脑袋轻轻搭着,看着他侧脸,昏暗的路灯把他五官印得立体。她声音轻:“何东帆,我可以给你提一个要求吗?”“一个?”他嘴角微微上勾,阔气,“一百个都行!说吧,想让我做什么?”他语气,似乎还莫名的期待。宁欣抿着唇笑,过了几秒才正经开口:“你以后待人,要留个心眼,知道吗?”何东帆微微一愣,倒是没想到她说的要求是这个。宁欣也不是否定何东帆,她认真表达自己的意思:“你待人赤忱、仗义、热情,这是好的、正确的。”她语调一转:“不好的是这个世界,这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这样对待,就像丁天翔,你明白吗?”他淡淡的‘嗯’了一声。宁欣又说:“你快毕业了,毕业了要上班,要工作,要接触很多很多人,复杂环境不比你在学校,利益之下最审判人性,你别犯傻,多留心眼。”何东帆觉得宁欣想得好远,轻轻一笑:“知道了。”可这笑听在宁欣耳朵里,她就觉得何东帆不认真,她质问:“那个丁天翔,上次你和徐菓进警察局的事,就是个端倪,后来他还偷东西,这是人品,是原则问题,你怎么还能帮着他呢?”何东帆没立刻应话。他视线落在地上,看着两人的影子,一步一步地往前走。他想起当时撞破丁天翔偷东西,他跪在地上求他不要说出去,说自己是有苦衷的,说他妈妈躺在医院里等着救命钱做手术。那瞬间,何东帆想起了宁欣。宁欣当年违规参加地下拳赛,也是为了她妈妈能活命…他想,如果当时也有人能帮一把她…她手腕的那条疤痕…他只要一想起,他在不知道的时间里,差点永远的失去她。就是不能呼吸的刺痛。宁欣不知道何东帆在想什么,只是觉得…小狗的尾巴耷拉下去了。宁欣想想,觉得也是,他那样帮助的朋友,结果反咬他一口。宁欣想安慰何东帆,伸手盖在他头上。他的头发短,微微硬。她揉揉他头顶,带着哄意:“我们吃一堑长一智,以后留个心眼。你别不开心,失去你这个朋友,是他的损失,你没任何错,明白吗?”何东帆回神,觉得她哄小猫小狗似的,他笑了。他呼出一口气,在寒夜里是好长一串雾气。他声音浑厚:“明白!”宁欣看他恢复神色,笑了笑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,好奇:“徐菓说你帮丁天翔赎了些东西还回去,你哪里来的钱?”何东帆扬扬眉梢:“姥姥给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