斑推开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闭上眼睛。深山里的夜晚极安静,月色像水一样浸进来,然后又被浮云所模糊了。他合上眼,片刻后便睡着了。
四
那是突如其来的梦境。
一开始斑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。远处的舞台上有带着能面的人正在篝火的映衬中缓慢地舞动着。那古奥的调子缓缓地在夜气里震颤着。
然后他身边的少年低低地笑了。
「你看起来一脸无趣的样子啊。」
「你不也是吗?」
话音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正是少年的身形。他转过头去,看见侧面坐着的少年:和他一样,少年也只穿了件乡下式样的衣衫,和那些前排那些身着锦缎的贵族并不可同日而语。
「你对古代武士的事情不感兴趣吗?」
他遥遥地望了一眼舞台之上。少年亡灵的能面像一片洁白的花瓣,遥遥地悬浮在黑暗和锦缎的颜色上。他收回了视线。
「现在去想这种无常易渺的事情还太早了--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?」
那少年笑了起来,伸出手拉住他。两人便这样从席上悄悄溜走了。在这盛大的宴上并没有人会注意两个少年去了何处,他们穿过那些昏昏入睡的守卫的视线登上城塞,宴席辉煌的灯火和城下町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照--这不过是乱世一点伪饰的和平罢了。
「真看不出世间仍在战乱之中啊。」
少年感叹着。
「这一切早晚会更变的。」
「如何更变?」
他望了一眼身边的少年。那遥遥传来的吟唱的谣曲仍在歌唱着古老氏族的繁华和衰亡,浑然不顾现下已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代。*
「我会让你看到那一日的。」
他说。
然后梦境又更变了。斑不知何时已身处破败的佛堂之中,残损的佛像披挂着尘灰和蛛网,正用慈悲而冷漠的目光俯瞰着这些在地上挥动刀兵之人。而他嘲笑地举起了那份文书。
「就凭你家的主人,也想要让我俯首吗?」
敌军的使者和他目光一触,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。
「能够与我竞逐天下的对手,只有那一个人而已。」他这样说着,将手中的信笺撕碎了,「告诉他,在战场上见罢。若是想要我的头颅,就自己提着刀来!」
那使者似乎还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行了个礼,便躲躲闪闪地离开了。他的手下躬身道:
「主公。如果我们想办法蒙骗过敌人的耳目,从这陷阱中逃出去的话……」
他站在空地上,看着敌军的战阵。四面八方的山野皆被包围了:他们确实是难以再有类似的机会--若不是他的行踪被叛徒所出卖,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将他包围呢?
「怎么可能。如果是我的话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。受伤的猛虎是最危险的,只有将他杀死才能根除后患。」他笑了笑,「这些胆小的家伙,只有这种地方学到了啊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