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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7页(第2页)

哮喘是在他很小时就有了的,早到他还没有开始学会记住身边的人便已经学会了吃药。邵芸每次看到他病情忽然加重,眉头都会皱紧,然后让孙叔安排医院,岱辰霖即使再不想去,也会被强制带过去。

我是为你好。

你这个身体不住院不行。

谁让妈妈无能,比不过外面的女人,能生个健康的野种。

这些话她说过很多遍,但无一例外,最终情绪总会走向愤恨和憎恶。

岱辰霖有时也看不懂,邵芸到底是因为生了不健康的自己才如此恨那个女人,还是恨她所以连带着开始恨不健康的自己。孩子是选择不了父母的,孩子的到来只代表着两种可能,期待和不期待。可岱辰霖觉得自己似乎哪种都不占……亦或是,因为自己不健康而失去了对方的期待。

他的人生变得没有落脚点,习惯于看邵芸和岱鸿云的脸色,想要根据他们意愿去做自己。然而邵芸情绪永远起伏不定,骄纵暴躁,岱鸿云又是个看不出情绪的人,久而久之,岱辰霖对他们都极度畏惧,为了避免误踩中他们的怒点,只能闷声不吭地听从来自父母的所有安排。

要住院就住院,在家要听话便听话,不让做什么便不做。岱鸿云面前的他永远是唯唯诺诺的,邵芸面前的他永远是拘谨胆怯的,唯独对外人,他才能发泄那些悄然发酵的阴暗怪异情绪。

……只有简峋不一样。

只有简峋对他和别人不一样。

最初的岱辰霖揣着一腔恶意想给他下绊子,却被他轻松地化解。那些幼稚尖酸的言语被掩盖在装作示好的面容之下,简峋对此毫无反应。岱辰霖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面对他沉默平静的眼神。

隐约的,他感觉到简峋的平静下似乎写了很多情绪,但他看不懂,越看不懂越生气,越生气越憋火,偏又无处可发,愈发理解邵芸为什么恨那个女人。

岱辰霖经常翻看金融、管理的书,但邵芸总是警告他不要表现得太明显,以免被简峋视为眼中钉。邵芸还许诺让他先养好病,属于她们母子的东西她会夺回,不允许落到外人手里。

岱辰霖听了,原先所有想与母亲倾诉喜好的热情都冷却下来,默默地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。

或许她没有想过一种可能……她那不健康的儿子只是喜欢这些东西,并非她想的那么复杂,只是单纯地喜欢着。

又或许,她根本不会想到。因为她一点不了解岱辰霖想要什么、喜欢什么、自己给的东西是否是他想要的,她活在那个憎恨的世界里,无暇关注除此之外的事情。

岱辰霖只能偷偷地看那些书和案例,默默地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埋到土里,不见天日。直到这封坛的酒被人撞见,岱辰霖手抖了抖,“唰啦”藏起那些资料。

发现的人是母亲口中最需要警惕的人,岱辰霖和他对视着,浑身僵硬。

片刻后,简峋收回视线,没说话。

岱辰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,提心吊胆的,第二天却见桌上放了一堆书,里面全是标注,似乎是谁上学时认真看完并整理的资料。他愣了愣,没看到书上有写名字,但眼尖地认出那是谁的笔迹。

简峋的字很有特色,刚劲有力,下笔时大刀阔斧,收笔却流畅洒脱。岱辰霖记性很好,之前在他签的文件上看了一眼就记住了。

接下来,每隔几周,他的桌上都会放一沓新的资料,有书也有案例,岱辰霖从一开始的警惕至极,变成惊疑不定,再渐渐放松下来。

这些行为就像无声的安抚,告诉他不用为秘密泄露而紧张。岱鸿云和邵芸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。自那以后,岱辰霖便知道了,简峋保守了他这个微小的秘密。

某一天,男人放完东西转身离开,却撞见了门口探头进来的少年脑袋。

【“有本书上的标记……”】岱辰霖攥着书,垂着眼,小声地道:【“我没看懂,可以教我吗?”】

男人离开的身形停顿。

至此,他们便共同保守了这个秘密。

人一旦产生了讨厌的情绪,活着就会很累,邵芸前半辈子都深陷其中,岱辰霖却在日渐的相处中,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挣脱这种情绪枷锁的想法。

他和简峋在一起的时候,很舒服,很放松。男人如平静无波的海,又如厚实稳重的山石,总能化解掉他的异样情绪,给予他安全感,让他最自在地做自己。

不同于邵芸所想,岱辰霖总觉得他其实并不想要继承人的位置,甚至觉得……他总有一天会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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