浅麦色的手掌托着他的后脑,力道失控地摩挲着他的体温,简峋呼吸渐湿,面庞被池琅的眼泪沾湿,浓密的睫毛上都是晶亮的水珠,慢慢地紧咬住牙根,“没事了……都过去了。”
池琅的胸腔上下起伏着,闷震着心跳声“咚咚”、“咚”地传达着他的心绪,将脸埋进他的肩窝,崩溃地嚎哭着。
简峋臂弯一个用力,将他抱起来。
间隙里,他视线扫过池宗源身上,苍老的人被他看得一激灵,硬撑的外壳龟裂,露出痛苦不堪、惊惧的眼神。
男人那一双眼极深极亮。池宗源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,“嗬……!”
【“但你能给他什么?家里一个快死的妈,一个捡来的野种,还是……把你卖了都还不完的医药费?”】
【“哪怕我在这里废了你,外面都不会有人进来。”】
【“你在我眼里,就像一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蚂蚁。”】
“嗬……咳……嗬!”
眼前的人年少有为,身强力壮,远超他想象的坚强,无论在怎样的困境下都能杀出一条血路,逆风翻盘地站在他的面前。
池宗源灵魂深处某个地方开始剧烈地发抖,像只落败的垂死凶兽,慢慢地,屈服地低下头。
简峋嘴唇动了动。
下一秒,他什么都没说,抱着池琅转身出门。
池宗源绷紧的气息一瞬松开,如同漏了气的气球,整张脸转为面色灰败。
最终,这个年轻人,还是从这里带走了想要的东西。
池家很久没这么灯火通明了,现在这么热闹,竟然是因为警车和救护车顶端闪烁的灯。
附近其他别墅的人被惊动,或近或远地看着,门口围了一圈人,警察还特意拉了一条警戒线拦住。简峋小臂衣服被血浸湿一大块,只顾得上将池琅放上担架车。
“哥!”线外的简燕惊叫出声。
简峋轻轻摇头。简燕刹住往里冲的脚步,死死地盯着担架床上的人,“池琅……池琅他……”
刚才和简峋一通厮打,池恒在持刀伤人后拉下总电闸的想逃跑,却被赶来的警察压翻在地。此刻,他两只手被手铐禁锢在身后,被人压着脑袋脑袋塞进警车,身体还在小幅度地挣扎着,并未彻底死心。
救护车门打开,医护人员移动外置的担驾车,池琅躺在上面,眼眶通红,剧烈地喘着气,浑身好似脱力一般,视线缓慢地、艰难地望向不远处的警车。
池恒坐在警车里,望着他时脸色变了变。
两人隔着车窗对视着,就像隔着天堑般的距离,自此划开了不一样的人生。
忽的,池恒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。
“……”
不似刚才疯狂的模样,他静静地看着池琅的眼睛,眼底藏着让池琅看不懂的神色。
池琅眼皮一跳,心底忽地漫起奇异的情绪波动,如浪如潮,铺天盖地。
“哗啦”
白色的内壁挡住池琅的视野,一转眼,担架车就被运到救护车上,池琅还想再多看两眼,却被人轻轻地捂住了眼睛。
“别想了,休息一下。”
那只手很温热,很熟悉,上面还有茧。
几乎一瞬间,池琅眼泪又下来了,本能地将脸贴上那只手,用尽全身剩余力气蹭了蹭。简峋触到他的袖口的金属触感,眸光微动,探进去发现了之前的录音器。
“家属呢?”医护人员对现场不了解,朝外喊:“他家属呢?要跟车的上来。”
四周围观的人张望着,简燕正想出声,就见简峋出声道:“我一起。”
“受伤了也上车。”救护人员注意到他小臂的伤口,然后道:“再来个人陪同,他没家属吗?”
简峋将录音器放进口袋,急切迈步上车,“我是他家属。”
医护人员一愣,“哦,好。”
救护车门应声闭合,白色的车身顶端灯光闪烁,一路往医院开,凌晨夜里的车不多,少数几辆看到救护车就自动让道。
池琅强撑的精神再也绷不住,任由医生在他身上检查,视线里的一切逐渐模糊,眼皮掀动了一下,喉间溢出细碎的痛哼。
少爷其实是很怕疼的,这一下头受伤、流血、被注射肌肉松弛剂却疯狂挣扎、精神崩溃,还拼尽全力爬到床边救了池宗源,现在一放松,所有的刺痛钝痛裹进疲惫里,周身透支,身体却还因应激反应一阵阵发抖。恍惚中,一只手被他紧紧地抓着,滚烫的体温熨烫着他,原本胀疼的脑后忽然舒服一点,似乎有人在轻柔地抚摸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