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这次大兄你前往长安,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一件事。」
张议潮缓了缓气,紧接着才担忧道:「我在河西收复失地,虽说有益于朝廷,可朝廷一开始不一定会信任我。」
「因此,我担心朝廷会—」
他顿了顿,不知道该怎麽说,张议潭却抢答道:「你担心朝廷要留人作质?
3
话音落下,不等张议潮开口,他便声音爽朗道:「你莫不是以为我想不到?」
「我既然选择前往长安,便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。」
「朝廷要人为质,淮鼎他们分量不够,河西又离不开你和淮深,那便只有我留在长安为质了。」
「呵啊—————」
说着说着,张议潭还笑了起来:
「去长安不用厮杀,也没有那麽多事情叨扰,明明是去享福的,你不用担心我。」
他把前往长安为质说得满是好处,可张议潮与张淮溶又怎麽不知道为质的下场呢。
张议潭若是前往长安为质,那除了皇帝准许,他恐怕在馀生都不得离开长安城范围一步。
即便死后,恐怕也难以运回故土安葬,只能理骨他乡。
对于乡土情结极重的汉人而言,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样结局的,更何况张议潭还要在庙堂上为河西据理力争。
哪怕他说得再如何轻松,张议潮心里始终沉甸甸的。
「好了,过几日你还要出征伊州,我便不打扰你了,你嫂嫂还等着我回去吃饭,便不留下了。」
张议潭洒脱起身,解释过后便作揖离去了。
张淮溶见状连忙跟上,走到门口才对张议潮作揖,而后离去。
瞧着他们的背影,张议潮只觉得十分疲惫,但一想到张淮深和刘继隆这些为了东归而战的年轻人,他便又觉得自己这点疲惫不算什麽。
「不过半百罢了,今生还未见到长安城,何敢言累啊——
他起身向内院走去,笑声爽朗,背影也渐渐洒脱起来。
半个月后,他如当日正厅所说般率军西征,即便敦煌已经飘雪,却无法阻止他收复伊州的决心。
刘继隆得知他出兵伊州时,却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。
「一个月才将消息传回,这速度确实有些慢了,估计节度使都已经收复伊州了。」
山丹城外,刘继隆轻声笑着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泥土。
准确来说,他手上的并不是泥土,而是堆肥粪便与草木灰搅拌后的农家肥。
「果毅,这东西真的和牛马粪便的效果一样吗?」
崔怒皱着眉询问,面前则是占地数亩的农肥堆积地。
这些农肥堆高近七尺,不远处还有人将生粪运来,倒在地上铺开,气味难闻「自然可以用,明年你们就知道了。」
刘继隆笑着回应,同时不忘交代道:「这堆肥的地方你们要选好,要选在地势低洼的地方,避免生粪水渗透土中,污染地势低洼的耕地。」
「另外这些生粪变干后要和树根丶树桩一起烧毁,在焚烧的过程中能把一些害虫杀死,千万不能偷懒而不处理。」
「这生粪不处理好,到时候春耕播撒便很容易祸害庄稼。」
「呕一一刘继隆话音落下,风向突然改变,不远处的粪车吹来阵阵恶臭,崔恕这等豪强子弟哪里闻过这味道,当下便弓着身子将早饭都吐了个乾净。
刘继隆倒是没吐,毕竟他前十六年当牧奴时乾的恶心差事太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