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外边还有事情玩应付,我便先出去了,你有什么事情不好处理的,就让蒹葭或者白露过来找我吧。其他的人,你未必用得习惯,只能先是辛苦蒹葭和白露了,等到过了这个时候,你再在府里挑几个中意的丫头。”李洹说罢,随意栓了腰带,长腿一迈,就要走了。“允王爷。”宁绾喊住李洹。守身“有什么事情吗?”李洹回过头,问。宁绾微埋着头,走到铜盆边,打湿帕子,拧干了递过去。神情间是一如既往的疏离,动作间又是如水的温柔。“嗯?”李洹一愣,盯着宁绾没反应。宁绾小声说,“允王爷辛苦了。”方才拾掇小床,也没那么容易的,左敲敲,右打打,也是需要花费力气的。看那满头的汗珠儿,要是就这么出去,别人指不定还怎么胡思乱想呢。再说,李洹是为了她辛苦劳累,她递上帕子给李洹擦汗又怎么了?你来我往的事儿,左不过是你给恩情予谢罢了。宁绾不知道,她这么随手一做的事情,却是让李洹受宠若惊了。李洹看来,只要宁绾不把他当成心底里憎恶的人,拒绝他所有的好,就已经是万幸了。哪里还敢肖想宁绾会这么温柔的对待他?宁绾,或许比他想象中的更容易心软吧?李洹看着宁绾托着帕子的柔荑,白白嫩嫩如春笋的纤细手指,僵硬了片刻,伸出手,轻轻拿走了帕子,胡乱的擦着脸。宁绾嗫嚅着,把需要说清楚的事也说出来了。她说,“允王爷,小女子不知道四皇子有没有与您说过……对小女子而言,这场亲事,是假的……”对她而言,这场亲事,是假的。李洹听到此处,手上动作蓦地一顿,帕子便静静的贴在了脸颊上,冰凉一片。“允王爷不想为儿女情长的事情操心,小女子也不想因为嫁给谁这样的事情苦恼,所以,小女子嫁给允王爷,是一件方便彼此的事情。”宁绾说。李洹捏着帕子的手,手指尖都在泛白。世间哪有这所谓的方便的事情?还妄想一劳永逸?她那么冰雪聪明的女子,她难道不知道,这所谓的方便彼此的背后,是更多的麻烦吗?他们要朝夕相处,他们要恩爱不移,他们要想方设法的让别人看不出任何破绽!他们要把彼此都当做自己人生的伴侣,去认可对方,维护对方,守护对方所在意的一切,不管是人还是物,都得当成自己的来对待。这么多事情,难道就只是一句方便你我便能抹杀的吗?他做了这么多,在她的眼里,就只是一句方便就打发了吗?她,到底是有多相信李延?竟然相信到了听李延的话,不辨真假,轻轻松松就把自己送出去的地步!宁绾弯了膝盖,行礼说,“允王爷放心,我在允王府会循规蹈矩,绝不逾越自己的本分。要是有什么让王爷不便的地方,还望王爷见谅,不吝赐教,指点一二。”李洹把帕子取下,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容,他看了宁绾一眼。说,“你我成亲,各取所需,我帮你免了后顾之忧,你只要也帮我免了后顾之忧就好了。”她的后顾之忧,算是一道道想要为她指婚的圣旨。那李洹的后顾之忧,具体的,又是什么?“府中的事,都交给你管吧。”李洹笑着说,“女子心细,管理起后宅的事情来,更加得心应手。允王府的一摊子琐事,你都代劳了如何?”“都?”宁绾眉头挑了挑。她天生不是会管理的人,也不是爱管理的人。她院子里的琐事,她尚且觉得心烦,交给陈嬷嬷几人后,从不会理会。允王府那么多人,那么多事,背后牵扯还甚广,要她来管,真是件麻烦的事。但愿,是李洹说错了,或者,是她理解错了也好。她来允王府,可就只是顶个允王府女主子称呼的。“是。”李洹把帕子扔回到铜盆里,溅起无数水花,他笑着回答,“都。”声调平缓却不容置疑。宁绾心道自己是掉进了麻烦堆里,却也没有退路,只好讪讪的回答,“好。”“还有。”李洹笑着说,“一口一个允王爷,未免太生分,从今往后,不要如此叫了。”宁绾微怔,想想李洹说的也有道理,便又说了好。李洹点点头,开门出去了。刚出去屋子,一阵冷风便扑面而来。李洹抬头,看着满院子里高挂着的大红灯笼,微微闭上眼睛,心底里闪过一丝落寞。门外的白露看见李洹出来,欢喜的喊了一声,“王爷。”李洹看着白露,悲哀的想,白露对他尚且言笑晏晏,为何换成是她,却总也不愿意露出个笑脸。他在她的心里,真的有那么差劲吗?“照顾好你家小姐。”李洹叮嘱了一句。白露狠狠的点头,满口应下。李洹回去前院,院子里闹闹嚷嚷,欢声笑语不绝于耳。这些人,都是为了他而来的,李洹却突然觉得,这热闹像是不属于自己。折身便回去后院了。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,一坐,就是几个时辰。待回去新房时,只有贤妃娘娘身边的月姑姑和蒹葭守在门外。房门紧闭,屋子里的烛火虽未灭,但悄无声息。“王爷回来了。”月姑姑上前扶了李洹,说道,“王妃娘娘不便出来,便让老奴扶王爷进去。”月姑姑早就来了的,她是奉了贤妃娘娘的命,特意来允王府打探消息的。哪知,却被拦在了房门外。试想,她是贤妃娘娘身边的红人,宫里的奴才主子尚且要给她三分薄面,到了宁绾这儿,吃了闭门羹,她的心里怎会好受。扶李洹进屋,不过也是想找个由头进去,搓搓宁绾的锐气。“月姑姑回去吧,母妃身边需要人伺候。”李洹不动声色拨开月姑姑的手。月姑姑一惊,没想到李洹也是这样的态度,真的与宁绾如出一辙!“王爷,主子吩咐的,今儿夜里,由老奴伺候王爷与王妃。”月姑姑低眉顺眼的说。“没什么需要照顾的。”李洹皱了眉头,冷冰冰的说,“王妃年纪尚小,所有你们以为的事情,都不会发生。”月姑姑倏然一惊。就连一边屏气凝神的蒹葭也不淡定的抬起了头。年纪尚小这样的说法,岂不是说,在宁绾未及笄之前,都不会和宁绾圆房吗?这是表明,要为宁绾守身如玉的意思吗?“王爷!”月姑姑惊恐的瞪大眼睛,“这……”“这就是我说的。”李洹看也不看月姑姑一眼,长腿迈向了房门口。血痕“王爷。”蒹葭连忙推开门,请李洹进屋。李洹方进去屋里,就把房门关上了。屋子里静悄悄的,宁绾俨然是睡了。李洹揉揉发胀的脑袋,坐到床边。手掌落下,碰触到许多花生与桂圆。他拿了一颗花生与桂圆,松松握在手掌心。出神间,又看到一本书被扔到床头。他拿过来看,随意翻了两页,想象着宁绾看到其中内容时,红着脸把书扔到一边的模样,不由得柔柔的笑了起来。也是在这个时候,突然想看看宁绾睡觉时候的样子。他知道,蒹葭守在门外,那么白露一定是守在宁绾床边的。站在屏障边,侧头看进去,果真是的。只是,宁绾予以重任的白露,却是靠在床边睡着了。暖帐垂下,看不清宁绾如何,只听得宁绾呼吸杂乱,该是睡得并不安稳。想到宁绾曾经说的,李延是她的夫君,还有她对付宁婕时,非要提及的嫁衣二字,李洹蓦地又觉得心疼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