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没说完,他老爹的铁拳又挥下去了,痛得大柱满屋子跑,嗷嗷大叫。
方如海乐不可支,笑的前俯后仰,可心里却丝毫没被大柱恐吓到,反而隐隐期待长大了上学堂那天。
他没能等到那天。
他在宫里学了很多东西,比如如何笼络人心、挑拨离间、勾心斗角,如何在主子发怒的时候捋顺虎须,拍对马屁,凭着不大的脑袋瓜和巧嘴在宫里混的如鱼得水。
十五岁他像抽了芽的树枝,长出了嫩绿又茂盛的枝叶,迎来了真正的春天。
他坐上了御前总管的位置,比前朝有名的大太监还早了一年。
少年得志,少年得志。。。。
当年那个被人看做死尸的小娃,陡然摇身一变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,群臣巴结的对象。
太监,太监又如何?有多少人能像他这般御前伺候,日日窥得天颜,隔三差五的赏堆金银玉器,或得御口嘉奖啊。
那些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的少年,还在寒窗苦读吧,还在因为读不好书被夫子斥责、被父母打骂吧?
方阙明作为他的义父,自然是为他高兴自豪的,可他到底老了,一个太监能活到五十已经是老天爷垂怜了。
方如海唯一的人性和温情都给了他义父,像个亲儿子似的尽职尽责伺候他,不惜动用权力威逼利诱的押太医看诊,还给方阙明在外买了座宅子,衣食住行优越到要顶上宫里的主子了。
还是方阙明怕惹祸上身,劝他收敛些,他才勉强的压回寻常水平。
可方阙明最后还是死在了那年冬天。当初一刀流失大半的元气,人的精气神都没了,还能有多少活头呢?
彼时方如海才逐渐意识到,他失去了什么。
他雇了辆马车,坐在造价不菲的软轿里,回到了村里,停在三舅家门口。
三舅还是以前那样唯唯诺诺,没点长进,比他这没了根儿的还孬。
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可他方如海花了不到十年的时间,就能做人上人。
三舅娘抱着她的宝贝儿子,脸色苍白如纸,痛哭流涕的向她忏悔,求他放过他们一家。
她说:“到底是一家人啊,舅娘承认当时对你确实。。。。。不如你弟弟,可也怪你舅舅不争气啊,三十好几的男人了,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,舅娘心里苦啊!舅娘晓得你一贯懂事儿,不然也不会想着净身换钱啊。”
后面的话他没再听,他望向那个满脸呆滞的男人,嘲讽的勾了勾唇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