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吗?”奚念知专注听了听,果然,外面没有动静。这不可能,入宫路线繁华荣盛,白日里绝对不可能如此安静。两人对视一眼,萱月迅速支起上半身,掀开轩窗。这哪儿是什么进宫的路,入眼之处荒凉至极,茫茫田野河水融入天际,半个人影都瞧不见。见此,奚念知猛地推开车门,赶车的男子也根本不是之前的王小三,而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。糟糕,是方才街上闹出的响动,这个人取代了王小三。“你要做什么?停车,马上停下。”奚念知冷声吼道。男子仿佛没听见似的,他捏紧缰绳,将马儿赶得前蹄都快飞了起来。67六七章晋江独发六七章奚崇满脸阴沉地离开陈珂所居宅邸,琢磨出了几处不对劲。陈珂的人尚在宫中未回,奚崇想见他家大郎陈佑,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想与他说道说道,哪知管家却闪烁其词,说一大家子人回乡省亲去了,还未归。站在檐下,奚崇回头望了眼牌匾上的“陈府”二字,骑马往皇宫而去。不知怎的,这一路,他心中尤为不安,就好像要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似的。途中,他遇上了从宫中回来的陈珂。他骑了一匹驴,人和驴都无精打采地蔫蔫行在街道,几度差点撞上行人,惹得骂声连连。奚崇看到他时,他正在作揖赔罪。不过短短数日未见,陈珂竟憔悴到了这般地步?奚崇一时也不确定,究竟是之前日日相见并未察觉,还是他在这几天内变化真的太大。“陈珂兄。”奚崇蓦地开口唤他。陈珂愣了愣,目光涣散地越过人群,落在他身上,“原来是奚老弟,你最近不是在负责流民病疫一事,是不是有进展了要进宫回禀?”他扯了扯嘴角,勉强笑道。二人于公虽是上下级,但私下相处,都以兄弟相称。奚崇牵着马拉他走到僻静处,警惕地看了眼周遭,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。陈珂闻声色变,他瞪大眼睛,双手紧紧捉住奚崇的臂弯,大急道:“奚老弟,你糊涂啊,你快回家看看,看念儿侄女是不是还在家。”“什么意思?”顾不得手腕被他捏得极痛,奚崇面露惊恐。“哎呀!”陈珂又气又急又伤悲,满脸胀红,堂堂男子汉竟是快落下泪来,他匆匆拂袖擦了擦,低声对奚崇道,“我府上一直有人监视,你去我那儿,或许不经意的言语中已经透露了风声。”奚崇愣住,脸色随之变得惨白。“奚老弟,这种事你当我愿意做吗?我一家老小皆被拿住,当时我心乱如麻,便迈错了第一步。再后来,就步步回不了头了。”“这么说你真的——”陈珂颓败地重重点了下头。奚崇浑身软绵,本能道:“我先回家看看我念儿。”“嗯,我与你同去瞧瞧。”陈珂心中五味陈杂,知道是自己牵连了他,既感动又愧疚。两人急急赶回府中,奚崇听守门的门卫说奚念知出去追他了,未归,心一下便凉透了。这时,其中一个门丁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,是刚才一个小童硬塞给他的,说有人让他务必要看这封信。奚崇看陈珂一眼,颤着手撕开信封,取出薄纸,以及一支他颇为眼熟的碧绿簪子。匆匆略过信中内容,他顿时踉跄两步,若非门丁与陈珂搭手,非得从台阶上滚落下去不可。信上说,他女儿已经落在他们手中。若想保住女儿性命,只需缄口不言,若敢多说一个字,立即取他女儿项上人头。那背后恶人似乎将他府上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,最后还问他儿子是不是还养在江宁,言外深意是他儿子也会落在他们手里。陈珂站在旁边长叹了声气,看奚崇脸色,他就知道事情糟糕了。怕别人听见,他搀着他走到角落,安慰他道:“奚老弟,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!这事与你没有任何干系,你什么都别管,念儿侄女会没事的。”“他们就不怕、不怕我们大义灭亲,告诉皇上?”“他们在暗我们在明,我们连背后主使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啊!”奚崇双眼赤红,他紧紧攥着薄纸,几欲撕碎它。“当初何人与你联系?”他哑着嗓子问道。“与你情况分毫不差,家里人相继被掳走,音讯全无,我也只收到了这威胁信。”“那又是何人在监视你府邸?”“不知,行踪很隐蔽,武艺似乎很高强。”奚崇摇摇欲坠地靠在墙侧:“不能拿下他严加逼问?”陈珂苦笑一声:“奚老弟,我们怎能拿得住他?如要想抓住他,必定得找帮手。再者,这拿人动静大,他岂会没有同党?消息传到背后之人的耳里,我一家老小……”奚崇无力地垂下眼皮,陈珂膝下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,都已娶妻嫁人生子。他与两个儿子住在一起,有两个孙子和三个孙女儿,其中最小的孙女儿才一岁多。一边是至亲的家人,一边是国家朝堂。古往今来,这都是最艰难的抉择。“奚老弟,你听我的,我猜你很快也会被监视起来,这段时间别入宫了,刚好你也有别的差事在身。”奚崇苦笑,双眸已湿:“你可知,皇上若有个万一……”“我知道,但我不这么做,他们就是被我亲手害死的。我后来想过无数次,或许再回到当初,我不会做出那个选择。但事已至此,我没有退路了。”陈珂显然不想再多说,他按住奚崇肩膀,定定望着他眼睛道,“听我的就是,我回去了。”两人分别后,奚崇不吃不喝在房中静静坐了一个下午。再出门,像是瞬息苍老了十岁。他苦笑着望了眼天,冬风阵阵,吹得他心里萧索凄凉。——奚念知迷迷糊糊醒来,脑后旋即传来一阵钝痛。她下意识伸手去抚,却发现浑身被绳索束缚,浑身无法动弹。“萱月、萱月……”四周很暗,不知是黑夜还是白日。适应了会儿光线,奚念知盯着半躺在地上的浅黄衫女子道,“萱月,萱月,你醒醒。”喊了半晌,毫无动静,大概萱月昏迷了,也不知伤得究竟重不重。拼命挣扎,却于事无补。奚念知只好努力回忆事情经过,她是在去往宫中的路途中出事,为她们驾车的王小三被神秘男子取而代之,然后她就被打晕了?估摸着萱月也遭到了与她相同的待遇。怎么回事?这不像是劫财劫色,最有可能的是——她爹去陈府后会不会也出了事?怎么办?难道绑她是为了威胁她爹吗?会不会陈伯伯的家眷也遭到了同样的祸事?所以他才铤而走险谋害当今圣上?奚念知暗暗喊糟,又疑惑起来,为什么她刚才昏迷,灵魂没能穿到润润的身上?莫非昏迷不行,非得睡眠才可以?可她现在如何睡得着?正焦灼着,身边传来一声“唔”,似乎极其痛苦。“萱月,你醒了?”“唔,姑娘?”萱月迷迷瞪瞪坐起来,“嘶”了声,大抵是碰到伤处,疼得厉害,又瞬间震惊地晃动身体,“姑娘,怎么回事,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?为什么会被绑住?”“因为我们就是被绑架了啊!”“啊?为什么?姑娘我们怎么办?”萱月急得快哭,“山贼吗?他们会不会伤害我们?”奚念知心道,山贼怎敢在京城大街作乱?这背后之人图谋的可不是钱财那么简单——太后?不会,皇上分明说太后与询王已经断了联系。她怎么说也是皇上生母,皇上现在身体稳健,她地位权势得以保障,自然不会再去找什么询王,别人家的儿子再靠谱能靠谱得过自己儿子吗?再说了,太后似乎也并没有垂帘听政的那份才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