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说当时太祖棺椁完整,金身未腐,面目如生,而棺椁中宝物无数,最惹眼是腰间玉带晶莹剔透。
太祖身量厚重,朱漆脸为取玉带,用尽办法而不能。
最后是用一条带子套上太祖的脖子,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,跨骑在尸体上,以腰部的力量将金身拉起,不料就在此时,太祖口中突然喷出一口黑水,直扑其脸……
沈崇信说到这里,青二十七不由“啊”地一声,想像那地宫之中阴恻恻的情形,不寒而栗。
沈崇信瞧了她一眼,继续道:“这黑水为何,无人可知。朱漆脸魂飞魄散,荒不择路逃了出来。不过脸上的黑色汁液却渗入皮肤,再无法洗净。朱漆脸这浑号,就是这般来的。”
青二十七:“后来呢?他是如何落入法网?”
沈崇信:“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盗窃帝陵,必要出脱宝物。数年后,这一伙人在洛阳贩卖赃物,露了行藏,由我散落于北方的原柏子户所擒,其时此地帝陵方建。”
盗掘帝陵,是灭族死罪,当在柏子庄宗祠鞭死。
沈崇信:“……故老传说,朱漆脸当时并不以为惧,仰天长笑道,他本是巩县修陵者之后,先祖设计陵墓殚精竭力,却下场凄惨。
“他既然有机会,便偏是要掘掘皇陵,生不能报复,死亦让太祖不得安生。”
前朝皇帝往往一登基就开始为自己修造陵墓,一造就是几十年;
唯有大宋,因太祖驾崩得太过突然,巩义皇陵仓促开工,七月后造成;
此后诸帝便循例七月而葬。工期既短,工程又大,不知有多少工匠累死于彼。
沈崇信:“……当时柏子庄主事的是我曾祖,我曾祖叱那朱漆脸道:修造帝陵乃无尚之功,为此殒命虽则无奈却也荣光,难不成每位工匠都要千秋万载后还来算帐?
“那朱漆脸却笑得更狂,说了一些更加大逆不道的话。”
沈崇信没有说朱漆脸说了什么,是因为那些话他即便是转述也觉不妥吧?
青二十七却是对此不以为然,心想人命都是一样的,凭什么工匠的命贱,皇帝的命贵?!
想到这里,她突然一涩,她这么些也是“大逆不道”吧?
她想起暮成雪曾经问过她:小青,你有这么爱大宋吗?
她大概真的没有这么爱大宋吧。
而柏子户显然无论大宋对他们做过什么事,世世代代都那么爱大宋。
当年的柏子庄大家长被朱漆脸的话激怒,指给了他一个去处:“山宫一闭无开日,未死此身不令出。”
朱漆脸就这样被封在了帝陵之中。
而在被丢进空荡荡的墓道前,朱漆脸发了一个毒誓:“我必以此身为咒,叫你柏子户世世代代,受我之受、苦我之苦!”
墓道空阔,为防力大无穷的朱漆脸在其中作怪,沈崇信的曾祖令人以铁链将他锁于道壁。
墓门缓缓降落,封闭了墓室,朱漆脸的咒骂终渐不可闻。
开禧二年五月二十七,雨后的山风吹过,虽则暖风薰人,可青二十七听沈崇信说着柏子庄旧事,却打了个寒战。
沈崇信花这么长的时间来以青二十七说这件事,显然不是无目放矢,柏子庄最近发生的事一定与此有关。
于是她问:“朱漆脸的诅咒,果然应验了么?”
沈崇信默然不语,过了一会道:“三个月多前,柏子庄中连续十几天有人莫名死亡,每个死者均面部全黑。”
青二十七强抑住心中的惊异,尽可能以客观的语气问道“沈大官人何以认定这就是朱漆脸之咒?如果是他的诅咒,早就该应验了,何以等到百年之后?”
沈崇信:“当年曾祖亦担心朱漆脸诅咒成真,请教过高人。那位高人说朱漆脸咒怨之力强大,他只能封存百年……”
高人?
刚刚装神弄鬼过一番的青二十七不能尽信,但并不说破,顺着沈崇信的话问道:“这次,不会是又有位高人来柏子庄指点迷津了吧?”
沈崇信叹了口气:“我本也半信半疑。然而朱漆脸之事非常隐密,莫说外人不可知,我庄内之人也未尽人知晓……”
“他说自己法力不足,只能封那怨灵一时。解铃还需系铃人,要彻底解决,便得还那怨灵自由,是也不是?”青二十七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