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碧心说:“童谂今天身体不舒服,你帮她跟老师请个假吧。”
“她怎么了?”
“生病。”
“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?”
张强的脚步向前挪了半寸,却被关门声拒之在外。
直到此刻坐在审讯室里,张强都在自责,或许那天他推门进去,一切就都不一样了。起码对于童谂来说,他可以让她早十七年得到解脱。
那之后的第三天,他终于见到了童谂。
她依然穿着灰蓝色的裙子,梳着马尾,站在门口等他。她还是她,却又不是她。张强远远的看过去,再也看不到她身上闪着的光。那苍黄的愁容像一张积压在箱底的旧报纸,落满了灰尘。
一路上童谂都没说话。张强走在她身边,也不说话。他不像童谂,几句话就能打开别人的心结。天生的木讷让他即便察觉到有事情发生在童谂身上,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。
可当童谂踏进校门的那一刻,笑容又回到了她脸上。
她热情的和每个人打招呼,同学、老师面面俱到。他们拉着她有说有笑,只有张强注意到她脸上偶然流露出的疲惫。
放学后,所有人都走了。童谂坐在第一排发呆,张强坐在最后一排忍了许久终于走到她身边。
“放学了。”他说。
童谂点头回:“我知道。”
接着又是一阵沉默。
直到太阳挂在西边的树枝上,童谂站起来问他:“有烟吗?”
张强说:“我可以去弄。”
童谂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等他。张强跑到三公里以外的庄稼地,趁种地的人在田里忙活,从他们放在路边的衣服兜里偷出两根烟。
黄昏中的小树林,余晖穿过树与树的间隙照进去,斑驳的树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两个年轻的孩子网在里面。他们蹲在地上,小心的划着火柴。火柴头上那粉红色的小东西哗一下着了,没一会儿就烧得浑身发黑,然后被童谂用手指将它捻成灰。
“烧得不疼吗?”张强问。
童谂说:“疼。但不是最疼的。”
他们回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。张强把童谂送回家,听到门里传来李全的咒骂。不难猜出那些所谓的“不会下蛋的鸡,惦记别的男人的烂鞋……”都是他用来羞辱童碧心的话。
童谂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,直到李全大声说道:“既然你不愿意给那丫头改姓,那你就欠我李家一个孩子。母债女还!”
这一吼就像砸在平地上的响雷,着实震住了张强。那一天,他看到童碧心的时候,想到了童谂会遭遇的所有可能,却唯独没想到李全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。张强扔下书包,眼看就要推开门的时候,童谂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“回家。”
张强不动,他忍着所有力气准备和李全决一死战,“我叫你滚啊!”
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童谂骂人,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童谂的无助。十五岁的女孩儿,像花朵一样的女孩儿,此刻站在他面前如同门前历经风雨的花,在风中瑟瑟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