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至少你现在已代表《诗与书》的形象,杂志传达的思想又代表出版社立场。这种弯弯绕的龌龊站队,虽不入你们这些创作者法眼,但别人要拿去发散思维,是负面影响!”
沈南逸抽着烟,始终没有情绪起伏。他说:“肯定制度的不叫文学艺术,质疑才是。”
“这件事我会全权负责,既然能过审,就没什么问题。我也规劝你一句,象旭。人生在世利字当头,但最后“谁”给你利益,谁就能杀了你。有些话我不当着别人的面说,是维护你。第二期的事不用你操心,既然当初请我来做杂志,就应该接受现在所发生的事。”
李象旭面色铁青地一拍桌子,摔门而去。
不搞“十问”,也不会闹得合伙人不愉快。魏北那天来不及做出更多阻止,因行程问题南下参加综艺节目。沈南逸这性子没谁能降得住,要他服软简直跟磕牙放屁似的。
文圈里早有部分人对沈南逸意见颇大,又是个顶个的牙尖。一时微博与朋友圈喧嚣尘上,说沈南逸理想主义,又讲他想炒作人设。这年头凡是吹起“特立独行”的风向,都能被打成故意“标新立异”。
李象旭始终没有对自己的立场松口,沈南逸压根不在意。他召开编委大会,说白了就是下达通知。论战文板块本由沈南逸负责,别人插不上手。这成了铁板钉钉的事,只等印刷出刊。
实则李少不怕来自业界人士的批评与讨论,他们甚至很欢迎“论战文”板块不断接收投稿。他担心有人故意曲解沈南逸的意思,而当今网友大多只看“点”,不看“面”,逮着一个截图就能高潮。
明明是在讲理,对方却要上纲上线。当艺术背负了它本身不该具有的责任时,就显得不那么纯粹和随心所欲。
圈子里传得近乎妖魔化,真正就事论事的人反而没几个。多数人过完嘴瘾,等待沈南逸再吃败仗。
现在这舆论形式、总体环境的复杂可比前几年更严峻,别还没有完全地表达自己思想,先进局子喝一壶。
多数人认为沈南逸是必定要进去的,至于后果如何,问题大不大,有待商榷。
晏白岳当然知道个中缘由,他回北欧之前给沈南逸打电话。他说知道沈南逸会做这件事,但没想到这么快,他侄子那伙人还没出来。
和你那边没关系,沈南逸说,这是我本来就想做。你提出建议很恰巧而已。
晏白岳笑了声,没有再提文章。转而问他家里小朋友是不是快出名了,做事还是悠着点。毕竟你进去了,谁来照顾他。
沈南逸嗯一声,说魏北不需要谁照顾,他该是独立的。真要出什么问题,也不是现在。不会影响魏北。
沉默片刻,挂电话前晏白岳说,南逸,当年二十四岁的我,肯定会羡慕如今的魏北。
他出现的时机太好了,在你选择定下来的年纪。
沈南逸没再过多解释,甚至感情一事轮不到别人评议。他挂了电话,说一路顺风。
人间四月天来得很快。悄无声息,枝头的明黄冒了尖,大片大片的花卉开到荼蘼。凋零花瓣落一地,任由行人的脚底踩得凌乱不堪。绿色,四处都是绿色。
整个城市因由暮春的降临而明亮起来,雨水减少,天往死里蓝。明黄的日光衬着洁白云朵,像透纳的水彩画。大面积的黄绿与湛蓝交相辉映,色彩如泼且层次分明。
是自然,又高于自然。
魏北在南方录制了两期综艺节目,一直待到四月中旬。谢飞与问他感觉如何,魏北没多说,只片刻后摇了摇头。
他确实不太喜欢上真人秀,一是节目组需要他“立人设”,类似那种忠心守护女嘉宾的傻白甜小鲜肉。二是偶尔会涉及“讲故事”,能诚实地直面过往,这属于个人觉悟。但搬上台面来讲,就跟当众脱衣似的,多少显得不雅。魏北不愿意。
互动环节,需要他偶尔与女嘉宾制造暧昧,如此才能炒得节目有看点、有爆点。来参加综艺的某位女星很中意魏北这一卦,甚至私下表示如果两人搞得好,以后给他介绍资源。
女星后台挺硬,朝她示好的男嘉宾数不胜数。唯魏北不置可否,没干脆拒绝着撕破脸,只另寻话题搪塞过去。
他如今已学会怎么回避那些不愿回答的问题,自己是否变了。他知道,肯定是有变化。
两年前的魏北或许会对这种诱惑嗤之以鼻,冷笑讽刺。而现在就算依然不接受,也不会再当众下人面子。
魏北还是魏北。谁也不能说他抛弃了什么。仿佛锐利的刀刃配了鞘,裹住锋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