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……”盛星干燥纤长的睫毛乱舞,细细琢磨着,他抬起眼睛,水红色眼底外露着,可怜兮兮看着凌莉润,讲:“有人要杀他,可能有人要杀他。”
阳光灼灼,泄进来一两块贴在地上,盛星那样慌张无依,满脸只剩下悲哀露怯的风情了。
凌莉润压着声音,刻意温柔着,劝慰:“盛星,在那里头是安全的,你还是别太忧心。”
“还有很多事儿……总之,我明儿和你说说,希望您帮他活命,要听什么,我让您尽兴,如果来了朋友要吃酒,我也能作陪的。”
是淡薄又柔韧的,也是世故的,盛星的眼睛漆黑,要染到凌莉润心口上去了。
“我会让他活着,”凌莉润轻声答了话,她向后退半步,然后遥望着窗外头的天儿,说,“今儿一回去,我就找盘糯说这个,五湖园怎么着也能帮一个人保命。”
凌莉润的锐利,总在轻松里藏。
盛星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可耻的话,那些曾经坚硬的底线,全部薄瓷一样碎裂,与他的心,一同进了深渊里。
盛星打算又去一回千秋山了。
凌莉润得走,她没催促盛星倾诉更多,因为明儿能去马场慢慢说,顾及到有轮子在,因此含着自在轻笑,要告别了。
她思忖之后,说:“陪什么酒啊,别陪酒。”
轮子大气儿不出,恭敬着送凌莉润走了,他的秘密上再堆叠盛星的悲伤、焦虑、思念、忧愁,以及快要烧起来的无私。
深刻到有些荒谬了,轮子觉得自己瞧见了修在空中的、明朗繁华的城市。
盛星昨夜晚睡,给江菱月的回信并不冗长,他字太生疏,又有些稚嫩,因此只能僵硬着,横端竖立,写了一切安好与不必挂念,还写等待未来之类的。
“要梳头了,先生。”轮子闷闷说。
于是盛星挪着步子,到镜前头坐,他看着自己苍白的脸,心莫名一怵。
“要跟您说事儿,”轮子吸了吸鼻子,把那脑袋垂得低,他忽然,夸张咳嗽一声,有些喑哑地开腔,“钱师傅叫我跟您说,要去看郑先生,他被卢家打,快不行了……”
第二十三章灼夜乱声息
折枝床头有粗纸裹住的两朵马蹄莲。
灼烫的风,正将窗上帘子掀起一个柔弱的鼓包,盛星进来了,他不能够安静地坐下,而是远远就开始轻喊:“折枝……”
折枝在纯白色的被单上头躺,穿一身崭新绣花的长袍加马褂儿,他不睁眼,更没说笑,右眼淹没在一片乌青里。
实际上弱不是提前知晓,盛星也无法认得出这是折枝,他面容上,高高肿起来毫不和谐的几块,且,胳膊脚被纱布紧紧纠缠着,不过,有仆人正哭着下跪,往他渗血的脚上穿新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