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孩子啊——”
意外的,宋汝卿叫住了她,却不是叫的她的名字。这个称呼让许安然背脊一僵,脚就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,内心深处已然是惊涛骇浪。她没有回头,因为,她的眼眶一定很红。
“这些年,你受苦了。”宋汝卿缓缓地说,声音仿佛苍老了许多,至少听在许安然的耳朵里,那酸涩却一直融进了心里。
僵在原地很久之后,许安然深深地吸了口气,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带着哭腔。她说:“不,这些年我过得很好。律……总他对我很好,所以,就这样吧,您不需要对我感到愧疚……”越说到后面,她的声音反而越不受控制地颤了起来,调整了一下后,她轻声说:“我想我的母亲,这么多年,她应该也挺希望和您做一个了断的。”她转过身,朝着宋汝卿再鞠了一躬,道:“如果可以,这些年来在您眼中我受的那些苦,权当做是替当年我母亲造下的孽还的债,从此以后,我绝不会再踏入宋家半步。”
母债女偿,所以她母亲犯下的孽由许安然来还。事实上,究竟是谁欠了谁的呢?一个巴掌拍不响,单凭她母亲一人,是不可能会有她的。而如果不是她的母亲,宋辰亦也不会年幼丧母。宋辰亦将这个错误归于她,她也全然接受。她现在只希望,停止与宋家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,就当,她与这个家族,从来就没有过关联一样。
……
许安然走出家门之后,宋汝卿才微微侧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,大手在餐桌上微敲了几下后,他拿出了手机拨号。
“我已经在按照你的要求做了,希望你也可以信守承诺,律总。”他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番话,眼里却露出刚刚所没有的阴鸷。
*
律氏,总裁办。
“当然,我向来说到做到。”律凌辰说了这样一句话后,便合上了电话。哪知,刚放下不出五秒,手机却又“嗡嗡”直响。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后,略微僵硬地搓了搓手才接起。
而那边,却久久没有出声音。
“然然?”他坐直了身子,微微觑眉。
那边却依旧没有说话,却是出奇的安静,静到,他在电话的这边可以听到她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。
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的他立刻站了起来,拿起了搭在办公椅靠背上的西装外套,几步便走到了门前,一边打着手势告诉总裁助理,一边问电话那边:“你在哪里?”
……
有些事情注定只能成为秘密,而这个秘密,应该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。
律凌辰没有想过,有一天,他竟然会以他曾势必要收回的澳大利亚产业链的三分之一作为条件,要求宋汝卿和他一同守住这个秘密。
关于许安然身世的秘密。
这个世界上,可能只有四个人知道关于许安然的真实身世,宋汝卿、律凌辰、许馨还有,俞婧。但是,后两个人都死了,前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协议。他们都希望,这个秘密永远都不要被翻出来。
所以,宋汝卿应了要求扮演“父亲”的角色,他要去为这一段不属于他的错误而埋单,而律凌辰,则为此失去了壮大律氏的绝佳机会。
达成协议的时间是昨天下午,宋汝卿亲自来找他商讨有关合作以及他提出的要求,还有,关于舆论的事情。
他问律凌辰,你不会后悔吗?
律凌辰则回答,如果有一天她因此而不快乐,那么我可能会后悔。
所以,当许安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告诉他她的位置时,有那么一瞬,他可能后悔了。但是转念又想,真相,可能会更让她崩溃,也会把两人的关系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……
开着车一路狂奔到许安然的位置时,她正蹲在地上抱着双膝状似在数地上的蚂蚁。看到她的那一瞬间,律凌辰那颗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了,将车靠边停好之后他便大步走到她面前。
当影子将蹲在地上的人儿笼罩时,他停下了脚步,刚要准备蹲下来时,许安然却忽然站起来扑到了他的怀里,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。
律凌辰身子微僵,愣了一瞬后才将手伸出来轻抚她的后背。他一句话也没有问,她一句话也没有说,两人就这样在上午的阳光中紧紧相拥,不惧怕艳阳的天,不理会异样的眼光。
律凌辰觉得,当她主动扑到自己怀里的时候,心,就被填满了。她难过的时候不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,她还会想到他,而且,第一个想到的是他。
*
等律凌辰开车送她到聂彻的工作室时,已经差不多快到午饭的时间了。停车后,律凌辰本来要和她一起下车,但她知道律凌辰工作本来就很忙,她一个电话他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,她除了满满的感动之外还是有愧疚的。
所以,她死活不让他再耽误时间了。他却说,快到饭点了,他等她一起吃午饭了再回公司。
没有办法,许安然只好赶紧一边给聂彻打了电话,一边快步向聂彻的家门走去。离门还有一条街道的距离时,门却忽然打开了,里面走出来了一个30多岁模样的男人,西装革履的模样。许安然离得不算远,只依稀觉得那男人的轮廓有些熟悉,但却想不起他是谁。
起初她只以为是聂彻的哪个朋友或同事,刚想礼节性地笑一下,那男人却在见了她之后蓦地怔在了原地,愣愣地看着她,这让许安然觉得有些别扭和尴尬。
“先生,您……”
硬着头皮上了前,许安然刚想客套一下,那男人却忽然向前迈了一步扣住她的手腕,低低的嗓音透着不可置信:“婧?”
男人许是有些激动,所以扣住她手腕的力气有些大,勒得她手腕有些疼。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,只好强压住心中的不满道:“先生,请你放开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