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吧”,李大夫人掰了块小花卷,缓缓吃着,“这是怕我生气?二十几年什么没经历过,还有什么气好生的?”
元儿是几人中最稳重的,想了想说道:“这话是从老夫人的鹤翔院传出的,大爷一早去陪老夫人用饭时提到了纳妾之事,恍惚还有人说,大爷有把那妾娶来后记上族谱的意思。”
元儿说着看向夫人,就见她脸色白得异常,别说夫人这个当事人,就是她们这些丫鬟,哪个听了不为夫人抱不平:人还没娶进来,就这么给她长脸,以后夫人的脸面往哪放?
按说妾室是不能被记入族谱的,但当家人喜欢,族长同意,妾室又出身良家,便能变通。
记入族谱的妾,和平妻也没差什么了。
李大夫人放下只吃了一点的那块小花卷,问道:“老夫人怎么说?”
元儿摇摇头,“这个倒不知道。”
“碧绿,过来给我梳发髻”,李大夫人摸摸还半散着的头发,神情有些恍惚,“碧水,你去找衣裳。”
丫鬟们看夫人神态,谁也不敢喘口大气儿。
大爷和夫人的感情算是不错的,却没想到能做出这种事来!
李老夫人这边刚放下茶杯,外面就有婆子道:“大夫人来了,老夫人刚还说叫人请您过来一趟呢。”
一阵脚步声过,李大夫人笑着进来,见过礼,道:“母亲找我有何事?”
“坐吧”,李老夫人笑着示意对面的椅榻她坐,转头让几个过来给她平安的孙子孙女们下去,孩子们给大夫人见过礼这才说笑着离开,老夫人说道:“这么早就来看我老婆子,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度儿的想法!”
李家算是新贵,李老夫人早年守寡,一人吃心劳力把一儿四女拉扯大,说话办事都很有一股爽利劲儿。
李家之所以挤入贵族行列,完全是依靠李度的军功,后来李家大女儿嫁给吴家长子吴密,带挈着后面三个女儿都嫁得不错。
二女儿虽然成了望门寡,但因为她的坚守,她那未婚夫娄家与李家一向做亲戚来往,娄家门第不算高,切切实实的军权却握在手中,在帝京也是排得上号的人家。
因此二十多年经营下来,李家这门新贵也俨然成为大族。
对于李老夫人,许多人谈起来都是要竖大拇指的,李大夫人更是对婆婆又敬又畏,此时就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媳妇是听了两句闲话,心里便有些不安。”
“你不安什么”,李老夫人就看不上媳妇立不起来的样子,微沉脸道:“度儿再娶多少,那谁也不能越过你去。上族谱的事,他跟我说了,我没答应,你尽管放心,二十几年来你为李家操持门庭,又生儿育女的,我不会让他委屈你。再一个,那小子虽然不说,心里却知道。”
“多谢婆婆”,李大夫人站起身施了一礼,拿帕子按按酸涩的眼角,“我其实并不介意,如果那真是个安分的,就随大爷的意吧。”
李老夫人说道:“你这么想就对了,妾室是什么?那跟咱家里的瓶瓶罐罐没差,摆在那里只图个好看。便是上了族谱又能怎么样?她生的孩子又不能威胁到你儿女的地位,死后也不能跟丈夫同寝穴,不过是后人能知道咱家曾娶过这么个人儿罢了。你至于一大早便跑来?”
李大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母亲说的是。”
婆媳两个又说了会儿话,李大夫人便要告辞回去处理家事,然而还没出门,迎面就看见面带怒容快步走来的李青。
“青妹,这是谁惹着你了?”心情开朗许多,李大夫人便开口打趣道,“瞧瞧你那头顶,火都呼呼往外冒呢。”
“大嫂”,李青快速见过礼,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走,“我大哥一大早地又去哪了?好不容易回家,你也不掬着他点儿。”
她一大早过来找大哥,却没想到下人们说他已经出去了!
李大夫人还没说话,李老夫人就道:“青儿,你这话可不中听,度儿常年在外,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?他回来想去热闹地方玩玩,怎么还要掬着他?”
“婆婆,我知道夫君的辛苦,万不会像青妹说的那般做”,李大夫人笑道,“您老可别急,青妹只是说说,心里同样还是为夫君打算的。”
“你们啊,都惯着她吧”,李老夫人看着女儿摇头,看似无奈,眼中却有笑意,二女儿傻得非去守寡,她劝说不住,就对她更偏宠一些,儿子又是从小把几个妹妹护得很,就养成了她有些无法无天的性子,“气冲冲地跑到我这里来,又怎么啦?你那绣庄的事,度儿不是给你抹平了?”
李青收敛些,笑道:“娘,还不兴我想家回来看看?”
“哼”,李老夫人嗤笑,“有什么事,快说,待会儿再说我可不管了。”
“娘啊,我哥要娶一个小丫头当妾”,李青忙坐在李老夫人身边,小儿女姿态尽显,晃着母亲的手臂道:“还是一个农家丫头,他要跟您说时,您千万不能同意,还有大嫂,你也不能点头。”
李老夫人再宠女儿,儿子在她心中还是第一位的,这时就挥开女儿的手,不耐烦道:“去去,你大哥房里的事,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你管?”
“娘,你不知道,那农家丫头可鬼呢”,李青紧跟着又凑上去,把顾明月怎么不卖绣品给她,还下她面子的事一一说了,末了道:“一个白身之家,事又多,弄她来当妾咱家就没安宁之日了。大嫂又不是别家那些有法子治理妾室的主母,以后定会被她骑在头上拉屎拉尿。”
“住嘴”,李老夫人斥道,“还说人家农户白身,你张口屎尿的好到哪里去了?那小姑娘家世怎样,你大哥都跟我说了,她不就是秦老夫人那个干孙女,我见过,是个福相的孩子,旺家。至于和你绣庄那事,难不成还规定了人家绣的好东西都必须卖给你不成?”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”,李青听到母亲的话,不由觉得颇没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