纤细嫩白的手撩起清水,将其上细腻清香的泡沫冲下来,夏雪接过齐嬷嬷递上来的帕子擦净手,淡淡问道:“刚才外面在说什么,谁要回来了?”
齐嬷嬷不以为然笑道:“顾侍卫家的闺女,有什么大不了的,哪里不能打发,还非要小姐把屋子给让出来?”
夏雪皱眉,眸低闪过浓重的恨意:“顾明月么?”
上一世,死了也横亘在她和孟冬之间的那个农家女。
蕊儿被自家小姐身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吓得一抖,好半晌才敢偷偷打量小姐的背影,好像从差点被强那天晚上过后,小姐就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,不爱笑也不爱说话,常常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浑身发抖。
她哪里知道,此时的夏雪已经是在宅院里打滚十几年的人,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少女。
小指挑出檀木香盒中的粉红色香膏,缓缓将两只手涂匀,夏雪看着镜子里年轻娇嫩的容貌道:“这顾明月的生活过得竟比我这个千金小姐还好,如此细腻滋润的香膏,她哪里买来的?”
理清记忆后,她才发现,这一世和上一世竟然有不同之处。
首先此时的她和穆蕴还处在泛泛之交的状态,穆蕴没有染那种名为罂粟的毒瘾,她也没有因为无意撞见他毒瘾发作而陪他戒除,甚至元宵时她还看到穆蕴在对顾明月大献殷勤!
再次便是顾明月,她竟然会刺绣,还在青姨那里卖出过好几副令人大加赞叹的绣品,而顾家也和前世大不相同,他们竟然盖了这么好的一件院子。
夏雪已住在这里好几天,自然把这院子大致看过,对于顾明月房间里的东西,她更是了解的清楚,那一样样,吃穿用度竟比前世的她用的还好。
夏雪看到过压在梳妆盒下面的那几张画稿,如果都是顾明月画的,那么她是和自己一样,重新活了一回?
夏雪缓缓摇头,不可能重活一回就会了前世不会的东西,而前世的顾明月那么喜欢孟冬,她若重活,怎么会不费尽心机地和孟冬来往?
想到那个她曾以为是良人的男子,夏雪捂住心口,她既然有重新活过的机会,便不会再被蒙蔽双眼,为他耗尽生命了。
前世是她瞎眼,穆蕴对她那么好,后来还因为她的离去而沉迷女色荒淫度日,而她却看上展冥那个虚伪断情之人,这一世她不会再被表面欺骗了。
展冥欠她的,顾明月欠她的,她都要一一讨回来。
夏雪纷乱的思想突然被蕊儿的说话声打断:“就是啊小姐,光她那个洗脸盆子,就得二三百两,更不用说这些洗漱用具,还有她那衣柜里,奴婢前几天翻了翻,几乎件件都是上等丝绸呢。”
说到这儿,蕊儿往外看一眼,这才压低声音道:“那柜子里还扔着一个荷包,荷包里却装着些比纱还薄的东西。”
“什么?”夏雪惊问,抬手:“拿来给我看看。”
蕊儿点点头,转身就把衣柜打开将荷包取出来双手奉上。
“这是鲛纱帐”,夏雪打开一看就震惊地站起身来,“整个帝京,加上皇宫,恐怕也不过三件,顾明月怎么会有?”
蕊儿摇摇头,齐嬷嬷也是满脸沉思:“这一个农家小丫头,不该啊!”
“怎么不该?”夏雪突然笑了,“前段时间秦侍郎府那件轰动帝京的刺绣,应该就是她做的,被一些贵人注意到,也理所当然。这个顾明月,不简单啊。”
看来等她回来,自己要好好会一会了。然而只不过是一个没脑子的农女,再不简单她夏雪也是抬抬手指就收拾了。
现在重要的是,怎么和含彰熟悉起来,前世他那么喜爱自己,这一世她只要主动接触,应该就没问题。但他没染罂粟毒瘾的事,以后有机会还是要问清楚他的。
正想着,就听齐嬷嬷发愁道:“那她回来,赶小姐出去怎么办?刚才那顾婶子看着就有些不耐烦。”
夏雪抬手止住她还要说的话,“顾侍卫和他那妻子都是吃软不吃硬之人,待会儿我出去和她们一起吃晚饭,说两句软话也就是了。”
不论前世还是这世,夏雪来到顾家就没和他们一家人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,在她眼中,这些不仅是泥腿子,还是她家曾经的下人。
而一日为仆终身为仆,即使顾侍卫早就赎身出来,在他和他家人跟前,她也是半个主子。
主子和下人说软话,也算他们烧高香了,如果不是她此时落难,他们一家人送着礼想到她跟前伺候也没那个机会。
这时外面传来男孩子惊喜的喊声:“姐姐明天就要回来啦,我也要去接姐姐,我还要告诉姐姐,我已经通过县学考试,成为童生了,再考一次,我就是秀才啦。”
顾氏的笑声也紧跟着传来,她似乎很愉悦:“熠儿出息了,咱们一起去接你姐,看看她都给咱带了什么好东西。”
夏雪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家其乐融融的场面,面上的神情略微扭曲,出息?前世她死的时候,顾熠也才做到知府,这就是出息?
等着吧,今生顾明月不想去展家做妾,我也要鼓动她去,到时就笑看你家家破人亡。
想起孟冬,他初婚时的温柔体贴,几年后渐渐的冷淡,夏雪将下唇狠狠咬住,几乎渗血。
她爱孟冬那么些年,又怎能说放下就放下?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不可思议,自己曾以为的幸福婚姻,到后来竟成为冻煞她的冰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