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感觉到了胸闷,痛苦地蹙了一下眉,低头却发现胸闷的缘故并非抑郁,而是有个人站着,顷以全身力量趴向他胸口。
在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,对方双手放空,微微撅腚,凭借群众力量维持姿势,兀自睡得神魂颠倒。
大概是他的毛衣太软太舒服,蹭着他睡觉的家伙一脸安然,面颊上还晕出了温暖的红晕,他的鼻尖有点翘,嘴唇生的很别致,下唇中间微微凹下一块,又红又润。
封真抬头,妄图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。
虽然这样的路人很让他嫌恶,但既然长这么可爱……就算了。
又过了两站,路人君接了个电话——
“喂!”
“喂!”
“我在A市地铁,喂!”
“操他妈的,什么烂信号!”
望着那张漂亮的嘴吐出这种字眼,封真漠然地在心中念出四个字来:暴殄天物。
一到站,他便如条快闷死的鱼,摇首摆尾地扭出人群。
封真的新家装修的很有童话风格,造型古老的壁炉和巨大的落地窗,靠窗的沙发和茶几都是没什么棱角的,像一丛此起彼伏的大蘑菇。
沙发旁边便是书架了,书架上有一些厚重整齐的名著,也有许多翻得四角翘起的漫画小说,他翘着二郎腿陷在沙发里,一面喝咖啡,一面翻看这一期的《漫画志》。
窗外小雨淅淅沥沥,路灯昏黄,院内花朵沐着雨滴显出娇艳,封真抬起头,便能望见窗子七零八落纵横交错的雨痕下,花朵掩映着一抹白色风姿。
他合上《漫画志》,觉得这个小故事凄美极了,他很爱。
而画出这个故事的人,是封越。真是神奇。
他的脑袋瓜里有这样的故事,他想,有点不可思议。
他不知道是这样的事本身不可思议,还是自己的思想有点不可思议,总之就是觉得……不可思议。
封真望了一眼茶几上的一摞照片,那是今天回老房子拿的一些东西里的一部分,里面很多照片,自然是有他和封越幼时的合照。
封真拿出那张嵌在玻璃里的摆台,默默地看了一会儿,手指不由自主就要摩挲上去。
而后他吸了一口气,觉出了自己的魔怔。
苏云云玩完了她的电脑,走出来说道:“天气太差了,今晚我住下来好不好?”
封真陷在那一团童话般的光景中,像一名坐在蘑菇上的王子,而光线和这一角落的封闭程度,则又像是一辆南瓜马车。
他嗯了一声,“下雨天的,住下吧。”
苏云云歪着脑袋笑了一下。
“房间多的是,只是没你能换的衣服,你凑合凑合。”他温和地说道。
封真很晚才躺下,但依旧失眠。
他在半梦半醒间,第一次客观地审视了自己,审视的结论是自己有病,并且是病入膏肓,混蛋透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