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五光十色琳琅满目到灯黑凄冷,不过是一座城的南北之分。只是一眨眼,便地转人移。
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。
邺京内城,富贵泼天,而往北的外围,却是另一番景色。
乞儿成群,衣不蔽体,房舍里熬着挣扎的平民连油灯都点不上。戍城值夜的军士威严赫赫,冰冷的刀戟在夜中闪着冷光。他们防着流民乞儿,像防着污渍破坏绝世画作,像防着贼子侵袭世外桃源。
民脂民膏架起了邺京贵族们雍容优渥的奢靡,而被吸干养分的贫瘠土壤却还要抠出骨髓,供养土层之上邺京这朵华贵之花,以便它能更璀璨迷眼。
楚京的百姓尚且如此,而遥在千里的那些黎民苍生,可得安生?
沐阳偏安一隅,如今想来,虽有种种不平阴暗,却已算给了人喘息。
一路无言。
屋檐下无家可去的流民将覆体挡风的杂草拨得窸窣作响。空气中浮动着的恶臭,混杂熏人,已辨不出是什么来头。
生人在贫民区里随意地走动。
侍女挑着灯笼,少年肩负油光水滑的宠物,书生满身清风磊落,坐在轮椅里的女人高不可攀。
贵人们的衣襟袍角,都泛着珠玉一样的光。
麻木冰冷的注视中,仇恨和恶意在滋生。
沈客卿震惊且不可置信,邺京人声鼎沸的繁荣还在耳中回响,楚国上空的天都似被不夜城染上华光。而这里,它的根基,它的生命,它本该被善待的子民,却如水沟中的老鼠,诡谲的目光闪烁着贪婪。
那贪婪,人不忍叱骂。
“如何?”长桑谷的医仙问。
聂小刀起初不知她是在问自己。沈客卿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怎么……会这样?”
理想的圣地在轰塌。曾经以为苍生疾苦是遥远的字眼,如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,书生轻轻的声音几乎像幻觉,“朝廷……难道都不理会他们的死活吗?”
背剑挑灯的侍女叹息,“凡人,实在矫情。你眼睛已经看到,还用多此一问?”
苏百龄侧脸,“聂小刀,你觉得如何?”
暗黄灯火之中,她看来的一眼分明有千钧之重。
聂小刀见过同乡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挣不来多少钱的辛苦,但从未见过这种明明整个城的百姓还活着却像死干净的恐怖画面。
一盏莲花灯像无辜无知的萤火虫飞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。
没有披甲执刀的军士,没有数量繁多的护卫严密看护,气度不凡的贵人毫不知危险地行在恶鬼般的注目中。
被点名的聂小刀只觉得背皮发毛。好像要被一群野兽连皮带骨吞干净的悚然心惊。他小动物一般的直觉亮起,吞着口水小声建议,“我觉得……”
“我觉得我们还是换个……”地方散步。
话音未落,少年的眼睛惊恐睁大,情不自禁变调跑了方向,“他他他……他们……”
枯草抖落,无数干枯瘦削的人影立起,像乱葬岗的百鬼作乱似的暴起捕食。聂小刀只见他们有的抓着镰刀有的举着木棒,当即头毛炸开,“哇靠,什么鬼!我们哪里惹了他们!”
沈客卿失魂落魄,喃喃不肯相信,“邺京竟然如此。”
苏百龄还是问聂小刀,“聂小刀,你觉得如何?”
都直接抄家伙打劫你了啊,妈!能如何?!总不能夸他们镰刀锄头棒子挥得有气势吧?聂小刀大叫,“他们有病啊!!!”招谁惹谁了!
天冬刚要拔剑,苏百龄指尖在扶手上一扣,刹然间平地疾风,聂小刀只听到砰砰响声,人影全无,茅草乱絮之下,那些流民横七竖八地躺着,乖得像圈里吃饱喝足睡死的小豚。
一顿打吃饱了。聂小刀唏嘘。
长桑谷少谷主看着他,“的确有病。”她显然赞同他的评价。
“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,你觉得今日这见识长得如何?”
聂小刀愣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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