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现在。
她发现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。
土海的力量如此庞大,她只有一双手,而沙里有一百只手、一千只手,每一只都在拉着他向下。
小腿、膝盖、大腿……
她越是用力,越是无力可用。
林寻白早就听闻土海是这样的,想以一人之力拉出另一个人是绝无可能的事。即便他们这趟出发前追加了直升机救援,也根本不适用于这种争分夺秒的突发情况。
他没有帮手,只能一换一。
若是再慢上几秒,他连撞都来不及撞她。
在令人绝望的黑暗里,蓝火诡异地亮着,将他的眼瞳映得波光粼粼,他们在一瞬间都有了预知的能力。
她感知到失去。
他感知到别离。
有些死亡就是这样,既快又慢,快得不知道还能做什么,快得不知道还能说什么,又慢得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。
林寻白的手有些拉不住她了,继续握下去,她会被拉回来的。
毕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她出去的,再回来,也太亏了。
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,在这样的时刻,脑子里反而是空白的,冒出的想法一点也不悲情,全是凌乱的、荒谬的、愤怒的。
他负责凌乱,萧侃负责愤怒。
“谁特么让你救我的!”她死死扣住他的三根手指,在最大极限内拉扯他。
“手疼……”他说。
“你死了就特么不疼了!”她大声怒骂,眼泪却掉了下来,“疼死你得了!”
流沙蔓延到他的腰腹,说实话,一点也不疼,他像被一根柔软的巨舌包裹,明明要被吃下去了,却只能感受到无力与松弛。
他又萌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,假如他真的活到老死,未必有这个死法舒服。
萧侃的愤怒更大了。
“你不是一路跟踪我的吗?那你的工作任务呢?都不管了,不做了?”
她还想往前扑,林寻白叫住了她。
“萧老板,这就是我的工作啊。”
她整个人定住了。
他的父亲是押送沙卫时遇难的警察,这份职业决定了他们的工作,救她出土海、确保她的人身安全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。
最后的三根手指,终究还是滑脱了。
他说:“你瞧,我们的帐总算又清了。”
“清你个头!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,让你倒插十个门都还不起老娘!”
除了骂他,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。
她所有的理直气壮都是虚幻的泡沫,她疯狂地、急切地、崩溃地……无可奈何。
他笑着咳出声来,胸口被沙子沉沉地压着,他开始有了呼吸不畅的感觉。
“救不出来也没关系,这里是鬼住的驿站,我正好住店点蜡烛,咳咳……还可以帮你问问柳晨光,给五颗菩提子到底是什么意思,就是不知道我这种溺死鬼和他们盲尸算不算一类,估计得请教胡导……”
他没心没肺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,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