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水中说话时如此地艰难,然而唐慧心还是开口了,她靠近了极力要挣扎活下去的海棠的脸庞,轻轻地吐露出这么一句话。
接着,是要窒息的感觉,她却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。
海棠,海棠,我真的很高兴。
海棠听见有人这样说着。
在那掩盖着视线的眼皮间,那阳光越来越近,波光粼粼。
海棠,慧心不悔,与你相遇,也不悔,与你阴阳相隔。
什么?她没想明白,就感觉水剥离了她的躯体,四周是看不分明的水雾,身后是何人举起的双手。
她——柏舟!慧心!她颤抖着,只是拼了命地拉着那双手前进。
不去感受,那没有力度的手掌,不去思考,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海棠要活下来。
与君别久远,劝君多珍重。
她眼前是水一片,波澜层层叠叠。
至此——她的眼与身上的衣都湿了,说不清是水,还是泪,从那双目中流下。
“那里有两个人!”
“柏舟!”她微笑着,想要看她的脸庞,想要与她述说,然而眼睛紧闭着,“我们会好起来的!”
嘴角微笑着。
伸手,依靠着柏舟的肩膀上,等待着救援。
但那躯体真是冷极了,在这寒风中只能尽力去萎缩着,却越来越冷。
……
“姑娘?姑娘?”
睁开,还是寒冷,她喊,她无视了面前那位曾经载过她们的哨夫。
“柏舟!”
“姑娘,节哀吧。”
哨夫将一碗姜糖水递给了她,她茫然地接过,茫然地问他——“谁?节哀?”
是啊,多么完美的结局,如果她们真的是被天仙所接走,去那仙界一游。
如果,慧心还活着,该有多好。
那么,会是怎样的结局?
海棠并不知道,她只知道,她将穿着藏青色长裙的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年的少女,一抔土一抔土地葬在了那江岸旁,据年轻时的老王说这是永州境外的泉州。
泥土,掩盖了那曾经温柔而动人的容颜,即使经历了水胀,还是让人不得不惊艳于苍天给她的恩赐。
一寸寸地,她消失了,而在那不见的瞬间,海棠疯了似地去将她挖了出来,用曾经弹琵琶练书法的手,那双无数文人墨客称赞的纤纤玉手,鲜血淋漓地捧着她的头。
她闭着眼,她微笑着,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。
“海棠姑娘,还是将你的亲人入土为安吧。”
身后的哨夫如是建议道。
她背对着,眼泪又再度清洗了那脸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