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怀南见司机下了车,匆忙往前走几步,不敢太近,怕太明显,做贼一般窥探。方春山随时报告敌情:“你四叔走过来了。”他撅起嘴,心砰砰跳,一双黑亮的眼睛满是期待。少女指挥他:“你靠我近些。”他挪动一寸。她嫌不够,教他将手放在自己身上,少年怯生生地抱住她,低着脑袋问:“这样可以吗?”少女勾住他的脖子,仰头吻上去。他尝到她唇间的滋味。又软又甜。湿漉漉的。这一刻,方春山想,他应该死在这里,死在她怀里,以生命为代价,永远封存这个吻。车外传来咚咚的敲窗声。叶怀南几乎要将车窗拍碎,愤然地瞪着身在温柔乡的少年。方春山回味地舔舔唇,心跳如雷,抬眸与车窗外的男人视线相对。真好,叶怀南也有嫉妒他的这天。他拉拉少女的手,认真道:“你记着,到婚礼那天,他要没能抢走你,你就是我的了。”她点点头,挽起手袋下车。方春山趴在车窗边遥望。少女昂着脑袋往屋里去,在她身后,高大挺拔的督军一言不发,默默跟随。忽地她走到门口了,转身朝这边挥手。她像是和老朋友挥手致意那样,同他告别。方春山半边身子伸出车外,大力挥手回应她难得的热情。她站在那,一身浅粉缎面花枝秀刺绣旗袍,亭亭似幽兰空谷,夕阳洒满金辉在她身后拢成一层薄纱。方春山想起那首诗。北方有佳人。绝世而独立。她是他生命中昙花一现的佳人。为佳人,肝脑涂地,在所不惜。时间一晃而过。婚礼前一日,通灵玉看着新娘子装扮整齐的南姒,问:“真嫁啊?”她为自己点上口红,“嫁。”通灵玉看了看叶怀南好感度为99的高分值,“你这不是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出嫁吗?这哪叫报恩,改叫报仇还差不多。”她说:“我已尽力,至于报恩还是报仇,就得看他自己选了。”通灵玉问:“万一任务失败呢?不是说好要拿满分的吗?”她整理自己的头纱,“通灵玉,我是来玩的,要真完不成,那就没办法。你知道,我向来不会委屈为难自己。”通灵玉:“不……主人……你得有点任务节操呀……”她褪下玉镯,“信不信我现在摔碎你?”通灵玉瑟瑟发抖。主仆二人正在对话,门外传来敲门声。是叶怀南。他说:“幼秾,宾客都到了。”方春山主张将婚礼放在叶公馆举行,在花园里布置露天婚礼。她没好气地回到:“知道了。”门外没了动静。她以为他走了,收拾好一切后,打开门,却发现叶怀南并未离开。他靠在墙边,一张俊脸憔悴狼狈,下巴满布胡茬,不知抽了多久的烟,脚边全是烟头灰。熬了一个月,犹如老去二十岁,她望见他眼里深深的忧郁。自她回家那天起,他们就没再说过话。他不敢。她不肯。即使那天目睹她在车里与春山接吻后,他也只是远远地跟着,一边喝酒一边看她。喝得酩酊大醉,梦中再无旖旎交缠。叶怀南无数次问自己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他们不该变成这样。如今她出现在面前,穿着婚纱,美丽漂亮,即将嫁给与她相配的方春山。他应该为她高兴才是。叶怀南苦涩地挤出一个笑容,依旧不敢张嘴同她搭话。只是一味盯着,贪婪痛楚地盯着。她抬头,多日来仪式设在花园,时髦新鲜,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奢华,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皆被惊艳。傧相请了新人入场。礼炮声起,空中飘起无数气球。万众瞩目下,南姒穿一袭及地婚纱曼步而来,轻盈珠绣头纱遮面,犹如银河星辰铺地而下,她一步步朝前而去,莹白而纯净的光融融散在周身众人屏住呼吸。艳羡方家少爷,竟有幸娶得此等绝世美人为妻。证婚人问:“方春山,你是否愿意娶宋幼秾为妻,无论生老病死,贫穷富贵,都将永远爱她护她,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吗?”方春山洪亮地应道:“我愿意!”证婚人转向新娘子。方春山手都在抖,他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,急切地想要时间过得快点,再快点,恨不能一眨眼已将她娶回家。一分一秒,犹如数年煎熬。证婚人开口重复问话。方春山紧张地盯着她的唇,生怕她说出三个字“不愿意。”“我愿——”方春山心头一揪。话音未落,一个利落的男声如刀般狠戾劈来:“她不愿意!”叶怀南端起军帽,迈上铺满玫瑰花瓣的红地毯,他一身硬朗军装,步伐坚毅,朝红毯尽头的新娘子而去。世界万物仿若消失不见,他眼中只一个宋幼秾。既然要错,那就一错到底。他管不了那么多。他只要他的幼秾。叶怀南大步走上前,毫不犹豫地掀起她的头纱,牵过她的手,单膝下跪,虔诚地表达自己的意愿:“宋幼秾,不要做方夫人,请你做我的叶夫人。”少女欣喜地看着他,却并未急着点头。她下意识望向旁边神情奔溃的新郎。她等着他的首肯。现场已经大乱,方老爷上前就要为儿子讨公道,方春山拦住他,“父亲,你别管,我自己来。”少年擦干眼泪,他重新走到少女身边,往她额上印下一吻,泪中带笑:“恭喜你,终于等到了心上人。”他转而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叶怀南。即使是这样卑微的动作,男人依旧透出股威严沉稳的气质。他和叶怀南之间,隔了十年的历练,与滔天的权势。更重要的是,他没能先一步遇到她。方春山掏出那天在珠宝店选的戒指。选了两对。他私心留下她喜欢的粉钻,希望能为她戴上。只是他运气差了点,终是没这福分。他将她选的另一对递给叶怀南,“尺寸我量好的,正好合适你们。求婚不能没有戒指,你用这个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