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他们不是真的想带走宋幼秾,谁稀罕养个孤女,他们自身难保,哪有功夫照顾这个小姑娘。他们原本打算投靠宋府,但宋家已经不在,宋家的地产已被宋幼秾变卖,他们只是想从宋幼秾身上捞点好处。没想到,宋幼秾有叶督军这座大山。事情就更好办了。周志明一边随叶怀南上楼,一边口是心非地说:“叶督军,感谢您这几年对幼秾的照顾,但您毕竟是外人,顾得了她一时,顾不了她一世,还是由我这个亲舅舅……”叶怀南停下脚步。顾得了她一时,顾不了她一世?谁说的?他淡淡道:“我顾得过来。”周志明抬扛:“她总得嫁人,您管不了一辈子。再说了,以后她嫁人,在夫家受委屈,还是得由我这个家里人出面帮衬。”叶怀南薄唇轻启,“叶家有钱,养得起她一辈子。”周志明欣喜若狂,如此这般,那就更好了。他刚刚说那番话,为的就是探一探幼秾在叶家的地位。现在看来,督军很是在意幼秾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,这个道理他很明白。周志明正想着通过幼秾向叶怀南讨要什么好处,脚刚踏进书房,太阳穴处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上来。周志明的笑容渐渐僵硬。叶督军不知何时掏出了枪,此刻这把枪正对准他的脑袋。男人显然很不满,但他的不满未曾表现在脸上,而是透过低沉的声音,丝丝寒气逼人:“你算什么东西,敢上我叶家要人?”初夏的天,风最是柔和,此刻吹在人身上,却犹如寒冬刀锋,冰雪割身,从里到外都冻得直打哆嗦。周志明额间直冒冷汗,颤颤巍巍道:“督……督军……别冲动……有话好好说……”手指扳动上膛的声音响起,男人英俊硬朗的侧脸隐于阴影中,儒雅斯文褪尽,嗜血冷酷显于人前,毫无遮掩之意。周志明吓得腿软,噗通一声跪下,使劲地往自我掌掴。一边甩巴掌一边求饶:“我……我不是东西……我胆大妄为……幼秾……幼秾就留在您这……我不带她走了……”得到满意回复,叶怀南收起枪,动作利落,转身打开抽屉。周志明松口气,瘫软成泥,跪在地上起不来。叶怀南提笔签名,将支票扔给周志明,看都不看他一眼,发号施令:“拿了钱,滚出颐州,再也不要回来。以后你就当没幼秾这个外甥女,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。”周志明看清上面的数额,倒吸一口冷气。呀,五万大洋。花到下辈子都花不完咧。刚才的胆战心惊此刻全都化成手舞足蹈,他眉开眼笑地将支票收起来,攀着墙缓缓站起来,“谢谢督军。”兴奋之余,忽地有些后悔。刚才匆匆一面,他这个便宜外甥女,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,瞧那怯怯弱弱的小模样,灵动美艳,哪个男人瞧了不心动。说不定督军也……人都是贪心的,得到了,还想要更多。他嘿嘿一笑,得寸进尺地问:“督军,依我外甥女的样貌,以后嫁出去,说不定可不止五万聘礼……”叶怀南如刀目光削过去。周志明立马改嘴:“那我就将幼秾卖……托付给您了……”他说着话,往前找笔,想表现自己的诚心,立下契约为证,签下大名按下手指印。叶怀南皱眉震怒:“你干什么!”周志明惊讶:“契书呀,从今往后,宋幼秾就归您了,与我这个亲舅舅再无瓜葛。”叶怀南怒火中烧,撕碎字条,咬牙切齿道:“她是人,不是物品。”周志明一愣,赶紧赔笑:“是是是,我说错话,您想怎样就怎样。”叶怀南握紧拳头,完全不能想象若是没有他在,幼秾会受到怎样非人的对待。亲舅舅尚且如此,那外人呢?她一个单纯柔弱的小姑娘,又长了一张那样绝色出众的脸,人间险恶,她根本无力招架。他想到刚才周志明的话。她总要嫁人的。他也说过会为她挑选良婿。可嫁人以后呢?别人要是欺负她,他根本无法二更三更合并自那日过后,叶怀南命副官加紧巡逻,增派守卫兵人数。在周志明离开时,他曾动过杀念想要一劳永逸,思前想后,终是顾及幼秾,怕她日后得知真相,将他视作杀人狂魔。毕竟是她的亲舅舅,他不能杀她的亲人。若是为此失了她的依赖与信任,代价太大,他不敢冒险。倒是幼秾,一反常态,忽地向他提出要求——“四叔,我想要把枪护身。”叶怀南惊异,短暂的犹豫后,他拒绝了她:“那玩意危险,不是小姑娘能玩的。”她软软地靠过去,“可是我怕,这几天总做噩梦,梦见有人要带我走。”“别怕,你舅舅已经离开,没人能带你走。”叶怀南下意识张开怀抱迎接她,双手抚摸她的鬓发。她每次一感到不安,就需要他这样安慰。动作要轻,顺着耳廓往后挽,一下一下,她很快就能平静下来。他想到自己即将离开颐州半月回南京复命,本就忧愁的心更加惆怅,山高路远,他想带她一起,却又怕她受不住旅途奔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