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江晏青?!」她不?可置信地问,「你怎么在这??!」一身舞女打扮的江晏青沉默片刻,反问回去,「你不?在京城当你的郡主,跑北砚来做什么?」「呵,」宁桉冷笑一声,「我爱跑哪跑哪,你少管我。」「…………」后殿忽然沉闷下来,江晏青低着眼,那未施粉黛却白得过分的面?容煌煌灯火下显露出一种奇异的破碎感来,宁桉看着他,忽然一叹气?。「行吧,你不?是应该跟着巴扎得勒回越国了,你现在出现在北砚,他们也在?」江晏青摇了摇头,「没有,他们现在应该快到越国边境了。」宁桉点点头,那几人能光明正?大地跑过来,就不?怕被抓住。抓住一个越国六子在两?国和平时还有点作用,眼下洮山战事一起,和平假象几乎被撕破,抓到后除了杀了泄愤,没有半点用。越国可不?是大景,除了皇位上那个,其?他任何人,对于皇朝而言,都是可以放弃的棋子。费时费力,得不?偿失。宁桉:「那你跑出来,不?怕被他们发现?」「巴扎得勒并不?会主动接近我,就算有意外,阿娘会帮我遮掩过去。」江晏青低声解释,随后快速开口,「北砚郡背后的事没有你想?得那么简单,越国打定主意要扰乱局势,爆炸案不?成,还会有别的动作。」「我知道?,」宁桉微微点点头,「你能在这?待多久?」「五日。」江晏青回答。他抬起眼,细细地打量宁桉眉眼。一段时间不?见,这?人面?色好像也没好到哪去,还是一副犹带病容的样子。一双眼睛里却不?似以前郡主府中那般轻快着懒洋洋的,漆黑眼眸里酝酿着些晦涩情绪。后殿里没有燃香,江晏青心底莫名一涩,下一刻,他鼻尖一动,不?可置信地瞪大双眼。有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从宁桉手腕处传来。「你的手——」江晏青下意识发问,宁桉一愣,抬起胳膊才?发现,不?知道?是什么弄到的,她胳膊处布料微微黏腻,显出被浸湿的暗红色。袖口一撩开,手腕处猩红的伤口露了出来,还有潺潺的鲜血小蛇一样爬下。江晏青神色一变,下意识就往身上掏药。可他今日为了混进来,一身轻飘飘的裙裾,根本没地方装药。「等等!」眼看着江晏青拔脚就往窗口去跑,宁桉哭笑不?得,一把拽住他,「这?不?是我的血。」「?」江晏青愣了一下,转过身低头仔细打量,他伤口见得不?少,眼下冷静下来,自然也认出了那红色的液体不?是人血,更像是牲畜的。宁桉轻轻一抠伤口边缘,很快,一整块细长的血痂就被她抠下来,露出光滑的皮肤。「这?是我让人特?意做的假皮,底下放了血包,一咬就破,」宁桉解释道?,「从见识到那个寒蝉散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,谁知道?有没有什么光靠血迹就能千里之外夺人性命的蛊啊毒啊。」她才?没那么傻,既然名字都是假的了,血干脆也来假的,那圣光教?有本事验dna啊。江晏青长松一口气?,精细描画过的眉眼松缓下来。宁桉退后两?步,仔细打量他,啧啧称奇。她算是明白这?人小时候怎么逃过越国追杀,前久又?在景到处探查的情况下逃出生天了,瞧人家这?伪装能力,实在是强。江晏青虽然年少,但身高就摆在那,一般舞女可长不?到他那么高。宁桉仔细回想?,殿内骤亮的时候,他就已经在鼓上起舞了,此后,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设计,恰到好处地掩盖住这?处缺陷。再加上江晏青特?意打扮一番,妆容让他本就雌雄莫辨的面?容更显柔和,面?纱又?恰到好处地遮盖住脖颈。眉眼间艳丽勾魂,将人视线牢牢死锁,哪里该露,哪里不?该露,恰到好处,浑然天成。若不?是凑近了,宁桉都没反应过来。「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之前在郡主府装得有多敷衍了。」宁桉笑笑,眉眼盈盈处地调侃。江晏青又?不?说话了,他微微发愣,似乎自己也没想?明白,为什么说好不?见了,一听到这?人的消息,又?千里迢迢东躲西藏地跑回来。匡匡——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,宁桉一打眼,看见殿外透出个青衣人影来。她抿起唇,侧眼看向江晏青,「你来得正?好,城外余家寨是圣光教?的大本营,村侧靠山有个地窖,我需要你去找一本账本,应该记录着圣光教?和官员的往来。」江晏青一愣,「你不?怕我毁了那东西?」宁桉定定地看着他,半晌忽地一笑,「你若是做得出了,就不?会特?意来见我了。」江晏青:「…………」「嗯,」他点点头答应下来,有点狐疑地发问,「账本这?种东西,你确定圣光教?会放在寨子里?」「本来不?太确定的,可今日我去了那地窖一趟,又?有八分把握了,」宁桉神色莫名,「来之前我与那教?主暗中过了几招,他和我是一样的人。」宁桉笑了笑,眉眼冰冷,「不?做就不?做,做了若是事情败露,也要把别人拉下水。」她不?好过,别人也不?要好过。那教?主把写满□□血字的绢布留在那,他一开始就不?准备放过这?些□□,又?为什么会放过和他有来往的官员。因此,如果她是教?主,一定会记录账本,并且把账本放在一个隐晦但绝不?隐蔽的地方,保证一个都别想?逃。江晏青眼底多了几分笑意,他点了点头,悄无声息地从后殿窗外翻出去,一下消失在了夜色中。宁桉看着人走?远,才?上前把殿门打开,看向面?前官员。那青衣官员名杜景珩,进士出身,本是翰林院的一九品小官,放在京城里水花都溅不?起来。可他是实打实的天子直臣,被隆狩帝一手提拔起来,磨砺后就会外放做官。此次,宁桉先行,杜景珩则作为明面?上的靶子,一路上遭到无数次暗杀,紧赶慢赶才?赶到这?。「郡主,这?是吕长梁等人写明的赈灾报告。」杜景珩将手上折子递给宁桉,来到北砚郡之后,他的任务就只剩两?个,一个监督制衡,一个辅助学习。杜景珩眼神很亮,颇为钦佩地看着宁桉。京城里风波跌宕,本不?关他们翰林院多少事,可几位老翰林从宫里回来后,对朗月郡主交口称赞,耳濡目染之下,杜景珩也对其?颇有好感。他笑笑,又?取出一本折子递给宁桉,「这?是下官派人查的北砚一郡的往来入账。」有一个好下属果然好办事,宁桉心底感慨,仔细核对这?两?本折子上的内容,半晌冷笑一声。「吕长梁真是官当得太顺了,连假账都做不?好。」「什么?」杜景珩一愣,疑惑地问。宁桉一指折子上看似合理?的账目,「他记载的赈灾耗银不?对,平康坊不?过半月就修缮成现在这?模样,背后花费的银子,人力绝对不?止这?点。」她把折子翻到最后,似笑非笑,眼神冰冷,「北砚又?不?像两?江商贾云集,光靠收受贿赂都能填上这?窟窿。」杜景珩恍然大悟,「之前查的北砚税银没有太大问题,吕长梁既没动这?,那他银子的来路就有问题。」「不?错,」宁桉点点头,起身往外走?,「把人都给我叫上,我们出去。」杜景珩点头,急匆匆往大殿走?。殿内,吕长梁等官员方才?快笔写完折子,刚长松一口气?,就见那青衣官员又?走?出来,温和地一鞠,语调里却没什么询问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