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锴哼了一声道:&ldo;有碍学业?!你是以已度人吧?你是不是觉得以自己醉心功名文章几十年,还落了个不上不少,便觉得人人都应该如你一般,将全部精神都放到这锦绣文章上面?!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!当着七郎的面,我也不多说你了,省得你下不来台。清早间,范大人府上递了帖子来,午间那高文举兄妹过府上来小坐,你二人可一起做个陪客,好好看看什么叫青年才俊,也省的一天坐井观天,总觉得天下除了自己再无旁人了!&rdo;
柳宜和徐重信对看了一眼,直吓的满头冷汗。不就说了莫要纵容小孩子吧,至于发这么大脾气,说如此生话么?
徐重信觉得柳宜虽是老爹门生,可怎么说人家也是客人,你这么说有些让人脸上挂不住吧。于是开口道:&ldo;柳师兄也是爱之深,责之切,父亲大人莫要误会才是。&rdo;
徐锴怒道:&ldo;放屁!爱之深,责之切?!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,你看看你的几个孩子,哪一个不是被你这爱之深责之切的法子教的死气沉沉?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小孩子应该有的朝气?&rdo;
看着徐重信和柳宜两人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,徐锴挥挥手道:&ldo;说起来,这也怪不得你们,千百年来,大家无不如此,你们照搬前人经验,原也无可厚非。若非老夫昨日与高家兄妹见了一面,只怕也想不透这个理来。如今倒是想通了,可惜老夫已是风烛残年,改变不了什么了。&rdo;说着便是重重的一声长叹。
柳宜小心的看了柳三变一眼,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,又担心恩师气个好歹,忙接着道:&ldo;恩师且宽了心,以恩师如今的精气神,活上个七八十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。&rdo;
徐锴闻言吭的笑道:&ldo;不会说好听话就别勉强,子曰,老而不死是为贼,再活七八十年无百徒惹人厌罢了,还有甚乐趣可言?&rdo;
柳三变回过神来,轻轻走到他身边,低声道:&ldo;爷爷不必懊恼,还有孩儿在您身边。&rdo;
徐锴两眼一亮,笑道:&ldo;看看!看看!你们两个都是儿孙满堂的人了,还没一个孩子明事理。还是七郎知我呀。呵呵,也罢,老夫就冲着七郎,也要多活上几年,但愿能将老夫这一肚子的东西都传给了你。&rdo;
柳宜见他心情好转了,和徐重信又打了个眼色,小心的问道:&ldo;恩师,那高文举有何过人之处,为何恩师对他如此尊崇?莫不是他如今与恩师同是那太平绅士的缘故?&rdo;
徐重信也接道:&ldo;是啊父亲,您当初连大宋官家赐的爵位都看不上眼,为何却满心欢喜的做这个莫名其妙的太平绅士,莫不是这其中有何奥妙之处?&rdo;
徐锴没好气的看了两人一眼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:&ldo;你们俩个,一对不开化的木头!大宋官家给的爵位,那是用来买老夫那半世清名的,是要让老夫用后半辈子来还债的。这太平绅士是什么?那就是对老夫所行善举的肯定,日后并不需要老夫做什么,只需要静静的坐在家里任人尊敬便是了。老夫虽不重名,却也还没超然到那个份上。可是这高文举嘛,老夫欣赏他的是那不受世间俗物约束的洒脱样儿,就凭他调教自己小妹的那份本事,就值得老夫道一声好。&rdo;
看着儿子和弟子一脸不解的样子,徐锴接着道:&ldo;昨日席间,老夫曾与小慧那丫头聊过几句,那孩子只有六岁,据她自己也学东西也仅仅半年而已,想必是高庄主过身之后高文举不得已代父教妹。可就是这短短半年,一个六岁的小丫头所学的东西,远远超出我的想象,起初聊了几句,老夫还只是好奇,可是到了最后,就全然是震惊了。不只老夫震惊,连那范大人、吴大人两位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。大家甚至忘了吃酒,只顾得听老夫考那小丫头了。&rdo;
徐重信果然不相信,想了想摇摇头道:&ldo;父亲大人只怕是喜欢那小丫头,言过其实了些吧。一个六岁的孩子便学上两年的东西又能懂些什么?&rdo;
徐锴很不高兴的看了儿子一眼道:&ldo;昨日席间,七郎也在当场,你倒可以问问七郎,老夫是否言过其实?&rdo;
柳三变不待两位前辈发问,忙接口道:&ldo;爷爷说的是,小慧小姐天资聪颖,小小年纪已是满腹经纶。据她自己所言,高兄教他千字文也只讲到冬收秋藏一句,可仅仅是这六句,便已将《论语》、《诗经》、《山海经》、《太史公书》、《说文》、《庄子》、《淮南子》等书中相关的字句引用了不少,更有那《神女赋》、《藤王阁序》等等名作,甚至还提及了许多故里传说。仅仅六句《千字文》的解说,便将四书五经、诸子百家尽数提及,这等信手掂来的功夫,确实让孩儿汗颜,孩儿自问远不及她。&rdo;
柳宜很诧异道:&ldo;七郎你也熟读诸子百家,可那也是为父和为你训蒙的四叔花了十数年的功夫方才略有小成的,难道一个六岁的孩子,刚刚识字半年,便已有此学识?莫说是骇人听闻了,就算亲眼见了也无法相信啊。&rdo;
徐锴哼道:&ldo;说你迂腐,你还不承认!谁人规定了读书非得一本一本的读?我看高文举教小慧的法子就管用的很,虽然说她对那些书的认识仅仅也中是关于千字文所引用的那几句上,可如此一来,至少对那些书目,她便有了印象,日后再学起来,也定然省事了许多。还有,那丫头将这些书中的典故娓娓道来,全然是一副游戏的口吻,毫无平日里那些学究那帮作高深的模样,确是别开生面,令人耳目一新啊。&rdo;